“在黑玄时,百羽盟主与我魔界误会太多,在下一路跟来,原是想寻个好时机再与百羽盟主就之前的事再商议一二,没想到刚来便冲撞了两位,这个的确是在下的不是。”对他们微微躬了躬身子,重渡依然含着笑意道,“不过,为表歉意,这一次的交易,咱们可以再商量商量,不知百羽盟主意下如何?”
百羽晨压着怒火:“滚。”
“我既来了,怎会轻易便滚呢?我魔界做事,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手段随意些则无所谓,”重渡也不恼,依然笑意十足,“这一点百羽盟主在选择与我魔界联手时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百羽晨紧皱了眉头:“滚。”
重渡又耐心地劝道:“百羽盟主何必动怒,我们既有共同的敌人,又何苦要为难彼此?你既觉得此前的条件太过苛刻,那我们再商量便是,我们黑玄又不是不讲理的地方,否则你以为你真的还能逃回来吗?再说,若是百羽盟主此时就让在下滚,那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在下毕竟也是奉命行事,也是需要回去交差的,为了不空手而归……”
他刻意顿了一顿,目光悠然而缓缓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在下可能要在你这北荒闹上一闹,到时百羽盟主这里若是少了几个妖兽或是死了一个瞎子的话,可别怪在下出手太重。”
虽然语气轻松,但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的威胁之意。
百羽晨更怒,稍一动气,却是又牵扯了伤口,猛地咳出了一口血来。
手上有温热又粘稠的血液淌过,山瓷吓了一跳,她惊慌无措地试图去将自己的元气渡给他,却被他坚决拒绝了:“不必为我费神,瓷姐,我,我只怕不能保护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当心……”
重渡望向她,轻声笑道:“两位果然情深义重,百羽盟主背弃与我魔界的盟约,似乎也是因为你这位阴觞山的山主。说起来,在下与无胥也曾算是至交,听说若你没命了,他也活不成了,这么说来,在下倒也不忍心伤了你,不如这样,你替在下劝劝百羽盟主,只要他肯继续遵守之前的盟约,在下可以保证,魔界对他之前在黑玄所言所为皆可一笔勾销,在下也不会在这里胡作非为,可好?”
“他做的对,也做的好。”迟疑了片刻后,她缓缓道,“对我而言,性命虽然重要,但也并非最重要,若是被旁人拿去做筹码,那我自行了断便是了,有什么大不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似乎下一刻便可以轻松赴死,反倒让重渡微微一怔。
“这句话倒是有几分豪气,也难怪我魔界堂堂的水罗刹会为了姑娘不惜以身犯险。”他的眉眼一弯,笑意魅惑而又充满着危险的意味,“不过,在下最拿手的本事,便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姑娘可愿一试?”
她还未开口,流光从外面匆忙而来,后面跟着亦是神色紧张的掩玉。大概是她在外面听到了动静,但没有擅自闯入,而是赶去通知了流光。
两人各自将山瓷和百羽晨扶起,流光平静地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重渡,低声在百羽晨耳边道:“方才主上所到之处,皆有人身中剧毒,而且似乎大有蔓延之势,形势危急。 ”
百羽晨怒目瞪向重渡,只见他眯着眼看着他们,神色坦荡地笑道:“实在是让诸位见笑了,在下身上藏毒太多,来的路上一个颠簸,一不小心便撒了些一个时辰内若不解除便会令人肝肠寸断的剧毒在北荒,真是不好意思。不过,虽然在六界之中,在下所制的毒也唯有在下能解,所以解药实属罕见,但百羽盟主若是愿与在下心平气和地聊几句,为表歉意,在下此时将解药双手奉上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是吗?”
百羽晨脸色苍白,心情为难而矛盾地看了看身旁的山瓷。
他知道自己一旦妥协,那必将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但他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臣民无端断送了性命。
更何况,北荒的一项铁规,便是无论身处何种境地为了何种目的,历届盟主皆不可以北荒臣民的性命为代价。
见他迟疑不决,流光蹙眉提醒他道:“主上,你的体内种着连根蛊,若是对北荒臣民的性命漠视不理,十二个时辰内很可能会蛊毒发作,到时你便会化为一头五识皆无的妖兽,永世不得踏出北荒半步,且从此之后必须吞噬其他妖兽来存活于世,这种结果,无论于你还是北荒,都糟糕至极。”
百羽晨依然只字不言,而山瓷心中却是猛然一震。
她从未听说过连根蛊,但也听说过北荒历代的规矩,人人皆言北荒的妖兽皆性情暴戾无情,为了活命甚至可以自相蚕食,当年仙界封印北荒,大概也是为了让其自生自灭,可千百年都过去了,牧云野却一直将这里打理得有规有矩,而众妖兽也一直心悦诚服地以北荒盟主马首是瞻,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北荒盟主惜爱臣民,犹如自己的性命。
听说,北荒若有视臣民性命为草芥的盟主,最终都会无疾而终。原来,竟是这个道理。
连根蛊,是将他自己的前途甚至性命与北荒任意一个臣民的性命连在了一起。
所以,对于无辜的北荒臣民,他必须要全力以赴地去救,否则很可能会害了他自己。
在心底,她无力地暗叹了一声,扶着掩玉的手默然往外走去。
还能怎么办呢,他有他不得已的苦衷,自己若是逼他,便是要他也活不成。
百羽晨虚弱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瓷姐,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
她的脚下顿了一顿,但随即又抬了起来:“不必了,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