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依然十分清楚，越是如此，自己便越是不能与他再有半点牵扯，也不能再给他一丝一毫的希望。

门外，白初沉默了片刻，又接着道：“有很多话，我原本是打算在拜师大会之后再对你说的，但如今，不得不说了。其实，在我们拜入师门不久，我便对你心生爱慕了，这是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的事情。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一心修炼，最大的心愿便是能在拜师大典上一举夺魁，然后拜在百羽掌门门下，所以，我不敢因为自己的私心打扰你。可是，我也很清楚，虽然这么多年来我每每忍不住都想主动靠近你，但其实你从来都不曾把我放在心上，对我和对待其他同门也并无不同，只是将我当做大师兄，所以，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真正地靠近你。可你要知道，无论我在你心中究竟地位如何，我说的话你又能听进几分，我始终相信，你是一个善良且勇敢的女子，仙也罢，妖也罢，你都还是你，值得我倾慕，也值得六界敬重，万不可妄自菲薄，你很好，真的很好。”

而后，听似略显刻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炉盈明白，白初是在告诉自己，他走了，她不必再躲着了。

可此时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她很好。

从小，她便努力做到最好，哪怕是在人才济济藏龙卧虎的东白山，她也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但是，旁人夸她，只是因为她修为高够努力，却没有人称赞一句她的品格。

纵然这世间修炼成仙的妖也不在少数，但其实他们的出身始终为仙界所忌讳，能在他们修成仙骨之前便对其妖品深信不疑的人算是屈指可数。

哪怕在她拜入东白山后凡事都如履薄冰不敢踏错一步，其他同窗甚至一些师长也并非真正深信于她，可直到这个时候，白初竟还相信她很好。

她如何不感动。

“白初这个人，确实不错。”直到她情绪平缓了几分，山瓷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道，“既是如此，你便莫要辜负他，无论以后如何，都切莫忘了你的初心。”

炉盈明白她的意思，默然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不想再提起那个人，但有句话我不得不问。”默了一默后，山瓷神色微微一肃，试探着问她道：“你有没有觉得，西振方才的话有些奇怪？”

眸中掠过一丝抗拒后，炉盈面露疑惑，不解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他说的话……”山瓷沉吟着，又暗自琢磨了片刻，“很是蹊跷。”

“你娘她告诉你，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问的这一句，好像是在确认炉盈是否已经从她娘亲那里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她听着却透着古怪，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炉盈立刻警觉起来：“哪里蹊跷？”

听她如此紧张，山瓷反而不敢再继续与她深究下去，毕竟她对自己的身世十分敏感，若是其中当真还藏着其他秘密，只怕她会愈加难过。

凡事，还是查清之后再做定夺。

思及此处，她又佯作无事般随意道：“你不必如此，其实我只是觉得好奇，为何西振对你的态度如此平静，全然不似一个父亲，但想来，他该是生性就如此寡情。至于他说的那些话是否要告知你娘，还是你自己决定吧。”

西振毕竟是她的软肋，炉盈全然听不出她在刻意回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也不再追问。

果然还是当局者迷。

那一晚，无量峰的守卫比之前增加了几成，为首的依然是白初，只是他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在她们面前出现过，大概是在有意回避。

木虹鸟被东白山暂时扣留，地绝剑在百合宫时突然抛弃了她，袈河又不在，虽然这茅草屋里多出了一个炉盈，反而更添清冷了。

她躺在榻上辗转难眠的时候，脑子里都是袈河还在时的热闹。

时至如今，她都不敢相信，那个成日里以戏耍自己为乐且为人轻浮举止随性的袈河竟然是她在百年前就认识的那个出尘脱俗又大方得体的老前辈。

她以为他是老前辈，因为当时他的行为举止谈吐动作都配得上一个“老”字，不过与年纪无关，那是久经岁月磨砺而留下的沉稳与安静。

可那样一个人，怎会在她的眼睛里待了百年后就那么不正经了？

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说，风月镜不仅伤了他，而且还改变了他的性情？

正在她苦思无果的时候，突然猛地睁开了眼睛，虽然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睡在地上的炉盈也蓦地站了起来，声音警惕：“前辈，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