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心底里，某种轻飘飘的情绪消失了。

他接过衣裳。

林渊的表情一定暴露出几分不满，所以徐长卿才会再对他说：“教主，我们还需先竭尽全力，夺回圣教。”

他咬字清晰地强调道：“这才是当下的第一要务。”

林渊意识到，在某个瞬间，徐长卿又自作主张地做出抉择，与他拉开距离。

这种忽近忽远的态度，教林渊心烦气躁，又说不出所以然。

灵泽派童子约徐长卿及林渊，与他共用早膳。

灵泽上师又恢复原本高深莫测的圣僧架势，腰带也换回有藏文刺绣的那条，仿佛昨夜的狼狈与怨恨，都与他毫无瓜葛。

反而是徐长卿及林渊，气氛尴尬，脸色凝重，如饮泥水般，用勺子将小米粥舀入口中。

灵泽对二人的古怪视而不见，只淡淡说道：“今日拔营离开，我会亲自与部分信众率先起行，赶到下一个扎营点，圆法随我同坐一辆马车，徐长卿与医师紧跟其后。”

林渊明白，是灵泽为他们考虑，才催紧行程。他起身致谢：“多谢上师。”

灵泽颔首受礼，又转头对徐长卿问道：“一月之期，时间还足够吗？”

徐长卿说：“应当是足够的，多谢上师施与援手，雪中送炭。”

灵泽又问：“你的时间，也足够吗？”

徐长卿面色不变：“也够。”

徐长卿轻而易举地打包好二人的行李。本来就走得匆忙，没多少辎重。

徐长卿背着包袱翻身上马，勒紧缰绳，试着走了两步。在不远处，林渊正掀起马车的垂帘，让灵泽上师先登上马车。

他们视线短暂相交，又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假装与身边人搭话。

灵泽将一切看在眼中，笑而不语。

车马在灾民感恩戴德的呼声中出发，持械武僧策马护在车队两侧，还遣有斥候在前方探路。

再过几年，灵泽或许便能在权贵手中夺回部分主事权，与其制衡。

也或许将以失败告终。

灵泽为这个目标，即使需要依赖逍遥散，仍苦苦坚持。

徐长卿一抽马鞭，跟上队列，心不在焉地附和老大夫的絮絮叨叨。

他们正朝城镇的反方向前进，将逐渐远离人烟，跨过草原，朝披有雪纱的群山进发。

与当年刺红带他走过的路，几乎一模一样。

****

刺红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信步而行，徐长卿艰难地拨开从四面八方扑来的牧草，跟在刺红身后。

刺红突然喊道：“徐长卿！”

徐长卿抬头，勉强接到他抛过来的物件。

是装在木管里的，他一个月要吃一次的药。

徐长卿问刺红：“你原先不是给过我一次了吗？”

刺红头也不回：“那你吃掉没有？”

“还没。”

“这不就结了，我给你，收好就是，你自己看着办。”

刺红在低头吃草的羊群中游走，忽然往前一扑，将一只倒霉的肥羊骑在身下。

刺红哈哈大笑：“今天吃这只！”

这些日子里，徐长卿跟随刺红，把羊肉的花样吃了个遍。

与灵泽见面的第一天，徐长卿就已经尝过小火慢熬的羊肉汤。

后来刺红得了空闲，就带他一起做烤羊腿。

在处理好的羊腿上，用小刀划开口子，涂上酱料，架在木炭上用火烤，一边烤一边将烤得焦脆的部分切下来，放在盘子上，以保证能烤熟整只羊腿。

烤好的羊腿肉肥瘦均匀，配上切圈的大葱，卷在抹有酱料的筋饼里一块吃。

一口咬下去，羊油在嘴里爆开，搭配酱料的辛辣味，徐长卿能吃得停不下来，肚皮滚圆。

还有把羊骨架与羊蝎子一块焖煮的。

刺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香菇干，一夜泡发后，把香菇、肉桂、八角和茴香等材料，一同放入焯过水的羊骨架中，加汤焖煮一段时间后，再扯出面片，扔入锅中，煮至收汁，做成热腾腾香喷喷的香菇焖羊骨架配扯面。

扯面滑溜好入口，羊骨架上的肉软烂入味，徐长卿模仿刺红，直接用手抓起羊蝎子，滋滋声地**里面软软滑滑的骨髓。

最简单的莫过于白切水煮羊肉，但也是最为鲜美的做法。

刺红坚持亲自挑选羔羊现宰现做，将它的肉用白水煮熟后，切成片，简单地搭配辣椒面和生蒜片，鲜得能让人把手指头都吃下去。

熬过羊肉羊骨的汤也不能浪费，滚水煮熟现擀现切的细面条，甩干水分后装在碗里，撒上香菜、蒜末、葱花或辣椒面，最后用滚烫的羊肉汤一浇，香气扑鼻，做宵夜刚刚好。

刺红捏一把徐长卿的脸：“随我吃香喝辣的，好歹吃胖了些，没辜负你师父的期望。”

徐长卿不好意思地扭头。

刺红笑道：“躲什么，多精神一小伙子。”

刺红还教会徐长卿骑马：“你得学会不会磨破大腿内侧的法子。”

在草原上策马是非常恣意的一件事。

不需要回避，不需要顾忌，视线比平常高出许多，抬头仰天，仿佛在无边无际的绿意中飞驰，让徐长卿将师父、将少爷、将过往的所有心烦事都抛诸脑后。

突然刺红勒住缰绳，也让徐长卿停下。

在他们眼前不远处，灵泽又在与清河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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