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现在好饿啊有什么吃的？”

一身臭汗的卷发大男孩穿着宽松的球衣，风风火火地踏进家门。他把篮球随手丢到玄关处，撩起球衣下摆擦了擦汗，没听见屋里人的回应，又喊了一声。

“妈？”

家里寂静得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爸？妈？小锋？”

无论呼唤谁都没有得到回应。

他沉默了一阵，把整个家搜了一遍后，脸上的笑容立即被阴霾所占据。恶狠狠地捶了一下客厅的茶几，他掏起手机，从黑名单里翻了老半天才从角落里找到那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去联系的电话号码，暴躁地拉出来，暴躁地按键，拨打。

对方没让他等太久，或者说几乎是在他按下拨号键的同时就接听了。

“你什么意思？”他冷冰冰地问。

“不要紧张，我只是请他们来作客……你知道的，我对你和你妈妈还是有感情的……”

“少跟我扯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了你个死老头，”大男孩冷笑，“你究竟想怎样？”

“别这样，我也知道我过去做得荒唐，我也很清楚你一直不肯原谅我……唉，来见我吧……矢、不，现在我应该叫你小衡，对吧？我们可以谈谈。你爸妈？他们现在挺好的，我们一起喝了些茶，聊了聊你和你弟弟的事情……”

大男孩紧咬牙关，几乎是花光自己所有的理智才成功制止了自己把手中的手机砸得粉碎。

“……好。”

……

窗外暴雨滂沱。

每年入夏，整个城市不是燥热难耐，就是暴雨连绵。

距离那场女鬼作乱已经过去了快三个月，除了休学的陈之卉外，于立秋的学生们都顺利通过了中考，从十三中毕业，于立秋本人则已经从那场女鬼事故带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脸上的疤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本来两人计划着要利用刚到来的暑假去哪里放松一下，接连而来的暴雨就直接让他们的计划和期盼打了水漂。

于立秋刚刚将今天的更新写好，就感觉到一股冷意覆盖上了自己的后背，习惯性地抬起手敲了后头人的脑门一下，换来“嗷”的一声。

于立秋发现，自从矢衡把那个女鬼吃掉之后，整个人……啊不，整个鬼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怪异。

他总觉得矢衡似乎有事在瞒着他。

虽然两人相处时矢衡还是很好地保持了他一贯的粘人精+嬉皮笑脸风，但有时于立秋却观察到矢衡独自一鬼待着时会露出晦暗不明的眼神，朝着某个方向阴沉着脸。可当于立秋试图问清楚时，这个上一秒还乌云密布的鬼下一秒立刻乌云转晴，各种打哈哈和撒娇，甚至抱着于立秋温存一番，闹得于立秋都没法再问下去。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于立秋发现矢衡的修炼在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着。以往要吸收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的灵力才能让矢衡的修为稍微上涨一丁点儿，而现在的矢衡仅过了不到三个月，魂体就比之前凝实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呈半透明状，并且实体化的时间已经大幅度拉长，冷却时间也缩短了不少。修为上涨表现得更明显的是，矢衡已经不再需要附身才能够移动事物，他完全可以通过自身的灵体状态就轻松将那些物件用双手“拿”起来，甚至让他左手一台洗衣机右手一台冰箱都没问题。

上涨过快的修为、和矢衡时不时流露出的阴沉，让于立秋对他担心得很。

有时看着矢衡漂浮在半空中发呆，于立秋总有种莫名的感觉——明明矢衡近在眼前，然而当于立秋企图伸出手去触碰他时，却又远在天边。

于立秋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矢衡愿意对他再度敞开心扉。在过去的许多年里，矢衡这个人一直都是个没心没肺的，什么事都是掏心窝子全给于立秋倒出来，他们之间的沟通一直都十分顺畅，极少出现这种隐瞒了将近好几个月的情况。

难道一切的源头还是那个女鬼吗？但是单凭于立秋一人是没有办法去调查这种灵异现象的——就算有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鬼魂矢衡陪伴，于立秋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普通的、没有任何一丝灵力的、面对超自然力量只有一条死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于立秋的担心从未对矢衡隐瞒过，他问不出来，干脆就摆上了脸色。矢衡当然知道自家对象脸色不好是为了什么，他心里更愁，可一心只想逃避问题的他只能选择卖萌撒娇来企图让于立秋缓和脸色，如果能打消他的疑虑那就更好……然而以往百试不爽的招数放到现在的于立秋身上通通宣告失败，反而使于立秋看他的眼神更疑惑和担忧了。

矢衡明白，于立秋就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一个关于他最近的异常的答案。

两人现在就保持着微妙的冷战氛围。一个想挖出答案，一个想萌混过关，结果在无形之中反而拉开了彼此的距离，双方都觉得有些头疼。

从思考中回过神来的于立秋叹了口气。多年的熟悉让他很清楚，现在他背后的矢衡估计在用委屈的眼神盯着他……简直就像一只被主人忽视的大狗狗。

可要他无视矢衡的异常……于立秋揉了揉眉心，抱歉，他实在做不到。

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堂堂正正说出来两人一起面对吗？虽然他于立秋知道了也可能……没什么卵用，但好歹也能帮矢衡分担一下内心的苦恼，现在这样双方心里都难过，而且还对对方也在难过一事心知肚明，何必呢。

矢衡见于立秋不搭理自己，叹息一声后飘到另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