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的还挺快。”是大概30岁到40岁之间的成年男性,讲话带着股浓重的山东方言的味道。李清川愣了下,开始回忆自己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声音。但随后那人便一步一步靠近,还未等自己做出反应,对方直接蹲在李清川的面前:“你跟东北来的姓沈的那小子关系很好?”
李清川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是…恩人而已。不知道您…为什么…把我绑到这里。”
那人没着急回答反而在李清川的身边转了一圈,然后上去一把扯掉遮住李清川眼睛的黑布:“不知道为什么把你绑过来?啧啧啧,不知道也没关系。你只需要知道既然你被我绑来了,沈奕白那小子绝对不会坐视不管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虽说这间简陋的空仓库光线很是昏暗,但好在是白天李清川还是看清楚了那个人的模样。
是一张很普通的脸。
如果非要说哪里有些的特别的话,应该就是在他的左侧脸颊上有一块被火灼伤之后出褶皱疤痕,看起来格外像某种千足虫的触脚盘旋成了一团。看上去着实让人心里发怵。
那人恶狠狠地瞪了李清川一眼:“字面意思。老子没想对你做什么,老实待着。等老子报复了沈奕白之后,自然会放你走。”
李清川看着那男人拉出把椅子坐下,等他喝过一碗水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竹签条叼在嘴上才开口对着道:“你可能…抓错人了。沈先生不会来救我的。”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像是质气似的:“他不会来的。”
“你当老子是傻的吗?”那男人猛的站起来把椅子“嘭”的一声踹出老远,然后踱着步子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往李清川的方向走进了几步:“小子,别给我耍什么心眼。沈家那小子对你多在乎老子看不出来?”
李清川有些自嘲的笑笑:“你真的是…弄错了。他对我的帮助…不过就是…恻隐之心下的产物。说起来…白家的三小姐在他的心里比我…的位置要高上许多”
“我呸!少给老子扯这些,他沈奕白是个什么人?心眼玩的比谁都厉害。恻隐之心?老子怎么没见他当初把那小贱蹄子也往家里带,还给她妥帖的安置好一切?”他越说越表情越狰狞,他似乎是已经意识到自己脸上丑陋的疤痕。单手撑着墙壁缓缓蹲下,然后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扯着李清川的头发往自己的方向带,接着用那只撑着墙壁的手指着自己的脸:“看见了吗?这个!沈奕白拿洋火亲手在我脸上弄的。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吗?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可怜那个白若云被他唬的团团转。对,他只把想给人看的那一面展示给人看而已。”他阴鹫地盯着清川看,突然轻蔑的笑出声:“呵,像他那种人。现在对你好说不定也是瞧见你身上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了。哦,听说他们这种家族里面的公子哥儿都喜欢养点儿娈|童给自己解闷儿。怎么样?你有没有跟他上|过床?滋味儿怎么样?你…”
李清川所有的情绪都积压在了某个点上,他需要爆发,而阿三的这番话就像是掉进火山里的那一星半点儿的火花。所有压抑着的不满和憋屈都会变成滔天的火海向万物袭去。
他再次望着阿三时,眼睛赤红的像个疯子,他张牙舞爪地恨不得冲上去掐死面前这人。沈奕白对于他来说是天上的星辰是于他来说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说他,他怎么能拿那些污秽的字眼去形容他:“放你的狗屁!王八蛋!”这个曾经锦衣玉食的世子哪怕是当初跟街边的小乞丐抢一块烧饼也好,被人丢白眼嘲笑也罢,默默忍着就好了。即便是怎样的境地,这样狼狈不堪的像一条发疯的恶犬:“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他不是!你连提他的名字都不配。”
那人被李清川吼的一愣,晃了晃身子差点摔在地上。似乎是觉得自己被一个小孩吼的样子有些狼狈他抬手给了李清川一巴掌。不重,却也依稀见得指痕印。他低头再与李清川对视,被那孩子眼睛里的狠厉和恨不得撕碎自己的样子,震惊的半天发不出来声音。他别过脑袋不去看李清川,像是心虚又像是惧怕,低声用方言骂了句:“吁末!”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沈奕白眉头微微凝起,焦急的模样竟然也好看的过分。
“都督那边已经是快要整个上海城翻了个遍。咱家这次根本就没带几个人。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再这么下去估计都督那边也不愿意再帮这个忙了。”
“行,我知道了。对了,李夫人那边好生照看着。暂时别让他知道阿川不见了。老陈,载我去趟白府找白净轩帮忙。”
“这个时间去?”陈叔话未说,就瞧见一名穿着军服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站定在沈奕白面前行了个军礼。
“说。”
“有人说看见白家前段时间新雇的码头工阿三扛着个小孩子不知道往哪边去了。但是那人说因为看的不真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少爷您要找的人,不过我听描述觉得有几分相似就赶紧回来转告给您”
沈奕白点点头与陈叔对视一眼,身体却先一步做出反应了——抬脚跨过门槛迈开步子朝外走。
陈叔跟在他后面忙道:“少爷这会儿都快要亥时了,净轩少爷他们想必都已经歇下了,不如您今天就先休息,明天早点儿再去问?”沈奕白从昨天起就一直在忙事情,彻夜未眠。结果今天阿川又出了这个事情,一整天没怎么吃过东西,四处奔波片刻不停歇的,这会还要亲自去一趟白府。再是从小跟着大帅行军长大的,按照这种熬法,哪里能受的住啊?
“明天?”沈奕白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暴躁的踹了一脚院子摆放那盆海棠花,新开没多久的花朵被他这么一脚蹬在上面,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了一片:“一天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你让我安心去睡觉?”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仪态有些太过不雅,他长吁一口气,调整了呼吸:“现在!备车!”
白府看门的老赵刚脱了衣物钻进被窝,准备舒舒服服的睡到公鸡打鸣,日头亮起再起床的。结果被褥还没焐热,那边大门被敲的砰砰作响。他披上外衫,朝着地上呸了一口痰。嘴上喊着“来了来了。”身体却是晃晃悠悠磨磨蹭蹭往地外挪。门外的沈奕白来回踱着步子,等着里面的人能快点来开门。老赵打着哈欠,拿开门栓。门只开了条缝隙,没等自己晃过神外面的人就已经冲了进来。
“谁啊?横冲直撞的?”老赵嘀咕了声,同时拿余光去瞥沈奕白,等看了个清楚才道:“沈公子?这么晚了您来做什么?”
“你家老爷在否?”沈奕白微微欠了**子脸上带着几分倦意和歉意。
老赵:“老爷今天一早去了苏州办事,明天才回来呢。我看您挺着急的,净轩少爷这会应该还没睡下呢,我给您叫他去?”
沈奕白:“辛苦。”
他一面领着沈奕白往正厅走一面拍落了挂在肩头上的青叶。他先跨过了前厅与偏厢的那道回廊叫值夜的下人去厨屋烧壶茶,这才又原路绕去东厢敲了白净轩的房门。
“二少爷。”
里面的人应道:“何事?”
“沈奕白,沈公子在前厅待着呢。像是有什么急事。”
白净轩拉开房门,一只脚跨过门槛把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奕白?他怎么来了?是不是阿生出了什么事?”尽管白净轩因为沈慕生那转瞬而逝的眼神暗自神伤了很有几天,却还是情不自禁的先去担心他的安危。张口问的第一个人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