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霖到家时，林涛已经坐车里抽了不少烟。两人一照面，边霖就发现林涛的神色不对，肯定是有大事。

“喝水？”边霖脱了外套，撂沙发上。

“不喝！”林涛用了一个小时平静心绪，此时此刻，看着边霖家那熟悉的陈设，以及边霖平淡的神色，还是觉得胸闷气郁。

边霖没跟他客气，坐在小沙发上，伸长腿按了按，打了个呵欠。这一下午，又是逛街又是开车，此刻疲乏感袭来，有些困倦。

房间里气温不高，林涛的冷峻面容更让屋子里的氛围陡降。边霖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等待林涛开口。

林涛看着边霖困倦的样子，心中不免难过，又拿出一支烟点了。左思右想觉得不行，还是得讲：“边霖，你实话告诉我，你和阳阳怎么回事？”

边霖的心倏地一惊，睁开眼睛的一瞬，他忽然有某种错觉，他的头脑中曾经显现过这样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甚至他在回家的路途中，第六感已经预警这次碰面或与林风阳和他的事有关。

果不其然。

林涛吐出浓重的烟雾，低头抓了把自己蓬松的卷发。他自以为可以用一种隐晦的方式来探问，结果根本做不到。

边霖凝神片刻，木然地说：“就是你想的那样。”

“我操！”林涛把烟头往地上一摔，“他是我侄子啊。你......”

边霖看了林涛一眼，又朝后靠去，双眼无神而落寞：“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俩试衣服的时候，我就在隔壁！”林涛怒气冲冲，眼神里都是绝望和无辜。

他真的没想到，边霖就这么认了，而且毫无羞愧感，甚至一副不意外的样子。

林涛点点头，似是自嘲：“我真的没想到，我当初，我特么见了鬼把阳阳送到你家，明知道你是......”

“是，”边霖坐正身子，又弯腰从桌子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点了，“我本来就是，你早就知道的。”

“边霖！”

“一切都是我的错，和阳阳没关系。”

边霖舔了舔嘴唇，脸色看起来苍白而憔悴。

林涛锤了锤脑门，急切地看着边霖：“可他比你小12岁，他还是个孩子。”

边霖无话可说，林涛说的都是事实，林风阳不只比他小，还小挺多，而且还在上高中，还是他最好哥们的亲侄子，他罪孽大了。

房间陷入一片死气沉沉的静寂，边霖把烟抽完，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用手掸了掸裤子，动作很轻。

他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好像早就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林涛一脸严肃，自己都不曾发觉，对大学死党已经用上了高高在上的、家长式语气。

多久了？边霖在脑海中回想，记忆已经有些模糊，而且到底哪一天、哪件事才算是开始，他已经分不清。是去年林涛婚礼那个疯狂的强吻，还是之后那些暧昧相处的日子，抑或更早，要从高一寒假林风阳回老家那时算起，或者从他故意给林风阳做那些他受不了的鱼开始......

边霖发现，他和林风阳之间那条感情的脉络其实已经埋藏许久，是在他们两人都没有觉察的时候就生根发芽，从高一到高三，朝夕陪伴培养出来的感情与默契，现在回想起来，已是刻骨铭心，难分难舍。

边霖无言以对，林涛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真的上去打他。他起身去厨房倒水，一拎水壶，发现是空的，这才记起边霖最近一直都住在林风阳那头。

边霖过去烧了壶水，两个曾经好得穿一条裤子的兄弟这会各据厨房一隅，谁都不想开口。林涛觉得再问也是徒劳，边霖是真的无话可说。

窗外夜色深重，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安静的房间里听得见窗缝传进来的犀利的风声，边霖倒了两杯水，示意林涛到客厅说话。

许是热水暖了胃肠，人心也会变软。林涛看边霖的样子也实在可怜，心知他照顾高中生辛苦，这会也不想再发火，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导：“你俩这事不行，知道吧？没有结果。”

“阳阳还小，他根本不懂这条路的苦，”说到这里，林涛抬头睃了边霖一眼。

边霖沉默，没吭声。

林涛知道他在听，又开始喋喋不休：“你说你俩差这么多，我哥怎么可能同意，你妈更接受不了。”

林涛说到这里，忽然思路断了，连忙又找补：“错了，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说，我哥压根就不会让阳阳走这条路，和年龄没关系。”

“当然，年龄也是个问题，”林涛绕来绕去，简直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他看边霖不搭话，又接着说：“我哥家情况你也知道，阳阳可能在母爱这块有点缺失，所以就......而且你得想想，他才多大，他思想根本就不成熟，也不会想太远，他就是觉得新鲜、刺激，图个快活......”

这话刚说完，林涛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怎么就承认这是件快活的事，这也太糟心了，比大白天踩一脚狗屎还让人闹心。

边霖一直没有接话，因为林涛说的，都是他心里翻过来掉过去、寻思过成百上千遍的事，所有好的坏的他早就想到了，但凡他有退路，也不至于走到今天。

林涛眼中，边霖这态度就四个字：执迷不悟。

他林涛并非那不通世故之人，也不是那种恐同、仇视小众群体的激进派，他之前知道边霖的事，也都能理解。可当这种非同寻常的感情落到他自己家人身上，他发现自己还是没法淡定。

这里面牵涉的东西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