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一个多月前开始,军警就开始四处捉拿乱党,苏玉川一直觉这把火烧不到自己,可最终还是被燎到了手背,火辣辣的疼。www.dizhu.org
什么派系,什么政府,苏玉川从来不懂,他只知道白腿子不好惹,可有些事他不懂并不代表他不会被卷入其中。
八月的某一天,苏玉川早上去了趟槐树胡同,这两天不知怎么的,盛玉章又病了,夜里睡的不踏实咳的厉害,叫了大夫来瞧,说是肺火盛,开了药吃着。
苏玉川搬家的事儿,娄玉奎知道,但没敢告诉盛玉章。
“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别让他添堵了。”
“你还知道这事会让他添堵!”娄玉奎拍着桌子喝道。
娄玉奎从没想过自己的师弟跟个男人不清不楚,跑江湖的什么没见过,也不能跟谁比清高,但娄玉奎气的是苏玉川居然瞒他们瞒了这么久。
“你说,师父是不是知道了,才赶你走的?”
苏玉川心头一紧,娄玉奎平日是心粗,可是节骨眼儿上他到是很清明的。
“难怪师父临走都不见你,你为了那个人连跟师父的情份都不要了。”娄玉奎说的心痛。
苏玉川沉默,他找不到一句话能说,路是他自己选的,不怨别人,也不后悔。
临走的时候,苏玉川撞上了陆辛武,没给他好脸。
严久钦家里设宴那天,苏玉川看到了陆辛武,跟着他舅舅一块儿去的严家,身边还有位漂亮小姐,那姑娘苏玉川觉得有些面善,却又记不得是什么时候见过。
“你来干吗?”
“我来看盛老板。”
陆辛武冷冷的说道,他自然也是不待见苏玉川的。
苏玉川移了一步在门把就把陆辛武拦下了,“陆少爷,您能别再祸害我师哥了吗?……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去把罗运成那王八蛋给办了呀!他害的我师哥周身是病,你那补药送的再多,也顶不上给我师哥报了这仇。”
陆辛武当然不是没动过杀罗运成的心,只是罗运成,连杀严久钦的心思他也动过,可他迟迟没动手,是因为他舅舅陈令朴。
陆崇英突然去逝,政局又骤变,陈令朴几乎把全副心思都花在了之前的阁选上,没想到就这么落空了。陆辛武在参谋部的仕途还算顺利,陈令朴一再叮咛他不能有差池,谢家的财力是眼下他们三家挽回局面的资本,别的事都可以放到后头再说。
陆崇英的死,陈令朴知之不多,但他绝不相信陆崇英仅仅是突然病逝这么简单,如今他自己的仕途已经算是走到头了,所以陆辛武是他一定要保住的。
“仇,我一定会报,不在早与迟。”陆辛武的目光冷漠,是一句答复,也是一种警告。
苏玉川听得明白,陆辛武不会放过严久钦。
回去的路上,苏玉川坐在车里发愣,心里烦的很,车子经过华报报社门口,苏玉川突然让司机停了车。
“你先回去吧,我溜达溜达。”
司机有些为难,“苏老板,管事的说了,外头不太平,让我得跟着您,保护好您的安全。”
苏玉川一听,这哪是管事的吩咐,这分明就是严久钦的吩咐,生怕他在外头勾搭人似的。
“爱走不走。”
苏玉川性子一上来还就不想顺着谁了,转身就走进了报社,司机一脸无奈,只能找个地方停车等他出来。
报社里头没人,苏玉川觉着奇怪,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实是没人,想着是不是都出去了,便想上二楼,在楼梯口想喊一声,看看孔昱是不是在,可还没出声,就听到二楼传来了争执的声音。m.dizhu.org
“……有些东西不能碰,会死人的!”
苏玉川心头一紧,这不是孔昱的声音,可听着这个人的话,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随后,孔昱的声音也传了下来。
“子仲,我当初办华报,不是一时兴起,我是想为民生发言。”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要不是因为知道你的心思,我也不会跟你一起办报。可你现在的心思太危险了,你的心思已动到了不该动的地方,你知道吗?”
“乱世不治,正是你我挺身而出的时候。孙先生说过,唯有以民生为治,才能真正的改变中华现状,那些派系争斗罔顾民生人是不会长久的。”
“够了!你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以后,我不会再来报社了。孔昱,你说我胆小也好,迂腐也罢,我不能拿我们一家人的性命你跟去冒险,你……”
后头的话苏玉川没有再听下去,默默的走出了报社。他一直以为孔昱办报是一时兴起,算是个少爷家家的想干点儿正经事儿,可没想到孔昱如今做的事居然会有生命危险。
苏玉川坐在车里,心思已经飘到不知哪儿去了。大半个月前的那个晚上,亲眼看到军警当街打死人,血流了一地,如今想想还有些后怕,这个世道太乱,乱的已经没有了王法。
孔昱是苏玉川的朋友,除了师哥之外跟他真心实意结交的朋友,不参一点儿杂念,不论地位悬殊,苏玉川盼着他好好的。
苏玉川还没老练到能把所有心思都藏的很密实,以至于晚饭的时候,严久钦一眼就看出来他心不在焉。
饭厅里一张大圆桌,管事的和下人站了两排伺候着,严久钦和苏玉川隔着一席坐着,桌上的菜别说两个人了,再来四五个也未必吃的完。
苏玉川看着这些油腻的珍馐佳肴一点儿味口都没有,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盛了一碗鱼汤,也没喝,只是拿汤匙来回搅和着。
严久钦全当没看见,自己吃着饭,其实他吃的也没什么滋味,但他知道今儿晚上,苏玉川有事儿要跟他说。
“最近,外头都在抓乱党,他们都是什么人呀?怎么都民国了,还有乱党啊?”
果然,苏玉川问了。
严久钦心里冷笑,面儿上却不动声色,“乱党就是乱党,哪朝哪代都有乱党。”
“这乱党都干什么了呀?”苏玉川接着问,却又为了不想显得单为这事儿上心,就又扯了一句,“我师父被那些白腿子抓进大牢,也说是什么奸细。”
严久钦放下筷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管事的立马让下人端上了热茶,严久钦喝了一口,去了去嘴里的油腻。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时事了?”严久钦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苏玉川,“苏老板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吗,是什么让你突然关心起这个事儿来了?”
苏玉川搁下了汤匙,怏怏的叹了口气,“我就随口这么一问,世面儿上一乱,谁来听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