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全被卢济川的话吓住了,看看卢济川的形容,再看看他周围的侍从,汪全心惊不已,难不成自己这次惹到了了不得的人?
想到这个,汪全一激灵。这要是被人误会为常盛侯夫人要杀贵公子,这可真是大祸啊。汪全差点吓尿了,还去常盛侯面前说话,那侯爷还不得将自己抽筋扒皮啊。
汪全看着卢济川哆嗦道:“敢问公子是......?”
“大胆奴才,我家公子名讳也是你能知晓的?”屠云一脚踹了过去。
看着这声如铜钟,壮硕如塔的护卫,汪全当即又是吓又是痛的趴在地上,半天才缓过气来。缓气的过程也权衡了利弊,比起刺杀别家贵公子来说,家宅争斗可能还是要稍好点。
可是虽然权衡好了,也还是不愿开口的。这样说了话,到时夫人不扒了自己的皮啊。可是不说的话,可能会被侯爷扒皮。天人争斗一番后,还是不敢说。
看着汪全脸上不断变幻的神色,卢济川对着屠云一示意。屠云立即过去招呼了两下,这汪全被酒色浸蚀的骨头,哪里受得住屠云的手段的,连一下都没挨过,就惨叫道:“爷爷,爷爷,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招。”
于是,汪全开始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起来。原来,自知道玉若兰要回京,常盛侯夫人就一直在人前表现了不少对继女回京路途的担忧。可就是不见实际动作。
这次是收到玉若兰动身的书信,推断了路程,约莫估计她什么时候上京的,方才让汪全带了一大队人马出迎。汪全也很找地方,这里离京城还有十来天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刚好。
不过,说是来迎接。汪全可是还领了个命的。想办法污了玉若兰的名声,如果能让玉若兰在路上意外身故就最好。他倒是也想一了百了的,可谁知自己找的山匪不大牢靠,非说他们盗亦有道,不伤人性命的。
无法,只得求其次了。反正,到时让人看着玉若兰被掳走,然后他再去官府报官,折腾一阵子;然后回京后假装惊慌失措的再一嚷嚷,这玉若兰的名声是不毁也得毁了。
汪全现在深悔自己托大了,昨天有人来报,说他们去打劫的人被人抓了。汪全当时急着要跟新收的姑娘两人颠鸾倒凤,听说这些人还住进了村,当即将报信的村人骂了一顿:“没用的玩意儿。这人都到家里了,还收拾不了的?蒙汗药什么的,你们没有么?别老想着撂挑子,今晚就给老子拿下,不然,老子立马去县城叫县令来将你们连锅端了......”
可是,现在别人没被连锅端,自己却是被连锅端。汪全到现在还在喃喃的道:“这大小姐没说跟你们一道进京的,要是早知道,打死我也不敢动手的啊。”
卢济川听完,眉头紧蹙。屠云也在一旁叹道:“我的乖乖,这些个豪门贵妇可真是狠哪。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要这样置一个姑娘家于死地的。”
“能有什么事?总不过是为钱为利而已。”听完卢济川说完审问的结果,玉若兰一脸悲愤的答道。
卢济川静静的听着这个伤心愤恨的姑娘诉说:“......先前在家里使得手段还没使完?竟然连直接杀人都用上了......知道我为什么传出克夫的名声么?......她就是贪图我娘留给我的嫁妆,如果我死了这钱就是她的了......”
真想不到,这玉若兰还是个富婆,听她说,她娘留给她的嫁妆,现在有十多万两。所以,每当给玉若兰说亲,常盛侯夫人都很积极,而且是精挑细选......选得都是有病有疾之人,这样几次下来,玉若兰克夫的名声就背上了盛名。
这常盛侯夫人可真是狠毒,虽然卢济川知道母爱是最伟大,也是最自私的。可是,这常盛侯夫人真是过了,玉若兰这日子,可真是如风刀霜剑一般。
卢济川恻然不已,跟这个美丽爽朗姑娘的相处了几年,虽没有日日相对,但这几年的同窗之谊更是不少的。卢济川直觉自己要为这个姑娘做点什么。
卢济川问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玉若兰狠狠的道:“这妇人如此狠毒,我也不给她脸了,我们直接撕破脸好了。这次回去,我就带着这汪全到祖母、父亲面前,要他们做主。”
卢济川摇摇头道:“恕我直言,这事儿你来做,只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说不得,还伤不了敌也不一定。”
玉若兰惊问道:“此话何解,这汪全自己都招了。父亲他们未必不会做这主吧?”
卢济川定定的看着玉若兰道:“现在汪全是招了,回去他要是反口不认,反咬一口说你污蔑怎么办?何况,就算这汪全认了,你祖母他们也不见得会做这个主,说不得最后就由这汪全背锅了事算了。”
“你祖母他们的考量肯定不一样的。毕竟,从大理上说,你的继母乃是朝廷钦命的侯夫人,他们会为了她一次算计人未遂来定她的罪?来打常盛侯府的脸?”玉若兰摇摇头。
卢济川接着道:“从情理上说,你离家许久,情分淡薄了不少。而常盛侯夫人还有你的弟妹们,他们可都是日日承欢膝下。到时就算你说了,你认为侯爷跟太夫人会为了你这个久不在家的女儿去打侯夫人的脸,去伤及你的弟妹们么?”
当然不会,如果他们对自己有怜爱之心,当年也不会任由继母伤害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将自己放逐到渭城几年不闻不问的。
玉若兰颜面而泣,这些她其实都懂,只不过她心性豁达,没有多思多想罢了。可是今天,被卢济川血淋淋的撕开了,她到底忍不住伤心,也惶然不已,这天下之大,仿似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一样。
卢济川怜惜的看着这个美丽的姑娘。正要找话安慰时,却见玉若兰一抹脸:“你说的对,他们不会的。可现在,我却是不想忍了,凭什么总是我退让?何况,现在这情形也不是我退让就让的了的。卢兄弟,你主意一向是多的,你说我现在该如何做才好?”
这姑娘的心性可真是坚韧。卢济川赞叹不已。旋即也更怜惜。卢济川道:“这事儿,我方才请你回避,已然给你做了个开头。后面的我们这样做......”
玉若兰连连点头,笑道:“行,就听你的。还是卢兄弟你有主意。”卢济川轻咳了一声,之前虽然知道她是女子,但好歹还有块布遮着,就任由她叫自己兄弟。现在布都掉下来了,还这样称呼,真是有些让人不自在。
卢济川一行来到县衙。县令戚光一听完卢济川道明来意,当即表明他即刻跟卫所联系,让人去将那打家劫舍的村人老窝端了。并爽快的将卢济川押来的人下到了大牢。
戚光一对卢济川很是客气。毕竟,且不管之前,就是现在,这卢济川乃是赴京举子,朝廷可是三申五令,要对这些举子好好优待的。
于是,戚光一亲自吩咐人将卢济川安排到了驿站:“今日天色不早了,这大雪的天不好走,卢公子还是在里歇上一歇,明日再赶路去吧。”
卢济川今日还有事等着的,当然是不会就走的。来到驿站安顿好后,看到玉若兰希冀的眼神,卢济川问屠云道:“屠大哥,安排好了么?”
屠云道:“安排好了。我们来时已经将那尤风故意放掉了。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去了县衙了。”
尤风现在快急疯了,那卢济川竟然将汪全等一众常盛侯家的奴仆都给投到县衙里去了。这戚县令也是的,怎么也不细细问问,就将人投到了大牢里去了。
尤风报上了常盛侯府的名字,还递了两角银子,方才见到戚县令。戚光一听了他的话,当即变了脸色,喝命道:“哪里来的恶徒,竟敢冒充常盛侯家人,来人,赶紧给我捆起来,下到牢里去。”
尤风大急道:“我真是常盛侯家奴,你赶紧将人放了。”戚光一能做为一县之主,当然见识也不是一般的。现在随便来个奴才就让他放人的,怎么可能。
且不管这些个奴才是不是常盛侯家的,就算是的,现在也不能嚷嚷出去。过后,查清楚了,卖个人情给常盛侯不是更好。
两个如狼似虎的衙役押着尤风走后不久,门房急急来报:“大人,门口有个自称常盛侯家大公子的人求见。”
戚光一愣了愣,忙命人请进来。戚光一眼光也是不差的,一眼看出玉若兰乃是女扮男装,见她开门见山讨要仆从,当然是不肯给的,还颇是疾言厉色的逐客。
玉若兰见戏已然做到,也不恋战,即刻就走。
这边的事情布置好后,一行人接着急急赶路。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众人赶路也更急切了。
不过,虽然急切,但也更小心谨慎。这马上要到京城了,可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的好。
可谁知,尔后路上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对于屠云的嘀咕,卢济川却是在意料之中。估计武镗他们现在是忙的不得了的。
一行人来到京外,卢济川命车队停车修整一天再进京。屠云莫名其妙:“卢公子,这马上进京了,我们到京住下后再修整不是更好么?”
卢济川摇摇头:“找个好客栈先住下。明天一大早进京。”
屠云是丈二摸不着头脑,玉若兰的奶嬷嬷却是感念不已:“这卢公子人真是不错。”
玉若兰抿嘴笑道:“看来嬷嬷赶路是累狠了。卢公子不就是让人停下来歇歇脚,就让你这么感激的。”
奶嬷嬷不赞同的嗔怪道:“我的小姐啊,卢公子为何会停下来?还不是为你考虑么?过会子你要过去好好谢谢才是。”
见小姐一脸疑惑,还是不大明了的,奶嬷嬷摇摇头道:“我的小姐啊,平日你读书写字不是很灵光的,怎么连这点事也看不透呢?卢公子这是为小姐考虑,才让停车休整的。”
“小姐,这许久才回家,这次回家,我们可是要好好打扮,越体面越好。可是不能灰头土脸的。”奶嬷嬷一脸坚毅的说着。
旁边李府派来送行的李嬷嬷也道:“正是这个理,表小姐这次可是要好好装扮一番再回去。”
今日一行人到了这京城外,竟然还没看到侯府来人接的。李嬷嬷心里很是不满,她可是想好了,这次去了常盛侯府必定要给好后的表小姐撑撑腰,让侯府的人看到他们主子对表小姐的看重才是。
翌日一大早,卢济川一行就出门登马,准备进城。
这时,楼上下来一个盛装丽人,大红对襟褙子,金条线的刺绣襦裙,头上插了一只大大的凤含珠的凤钗。整个人看起来俏丽无比,气质斐然。
卢济川看得愣了几息,方才认出这个羞怯中夹杂着英气的绚丽女子是玉若兰。看着她一步步走下来,卢济川看着她含笑点点头,心里颇是有点遗憾,这要是在现代,自己至少也得说声“好看”才是。
卢济川眼里的欣赏惊艳,直直的撞入了玉若兰方才那含羞带怯的眼睛里。玉若兰唇角勾起,自己这几年少有女儿打扮,今日这般盛装,原本还很忐忑的。现在看来......
车队进入东城,卢济川问屠云道:“如何?我们的人可有准备好?”
屠云道:“方才卢厚已经传来消息,戚县令的人也已经到京了。”
卢济川点点头:“那就好。”
车队径直往常盛侯府而去。到了门口,看看常盛侯府一如平常,看来,估计是没有人知道玉若兰今天回来的。
卢济川下了马车,走到门房亲自递上了李道宾的名帖。看到李道宾的名帖,门房仔细的看了眼卢济川,陪笑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不知公子今日登门是为何来?”
卢济川老神在在的答道:“我叫卢济川。我今日是受师伯所托送贵府大小姐回府的。”
门房一听,大小姐回来了?他们怎么都没听说?吓了一大跳,赶紧忙忙的冲着同僚叫道:“大小姐回来了,快快进去通报。”
这边门房颇是客气的将卢济川请进府:“有劳公子了,公子里面请。”
卢济川一行被人迎进前院客堂,奉过茶后,一管家模样的人进来对着卢济川拱手道:“在下樊成,见过卢公子。”
卢济川拱手还礼:“见过樊管家。”
卢济川跟樊成寒暄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常盛侯府的任何一个主子过来说话。看来,自己今日的登门不大受人待见。不过,卢济川却也没打算走的,继续喝着茶听樊成在那瞎扯。
玉若兰一路被轿子抬进了二门,门口无人迎接。玉若兰是不大在乎,可是侯府这番行径,可是将李嬷嬷跟奶嬷嬷两人气坏了,这也太不将小姐放在眼里了。
奶嬷嬷还罢了,除了咬着牙花子生气外,也暂时没有别的办法。李嬷嬷却是已经在心里捞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了。
一路走进常盛侯太夫人的屋里。刚刚走到门口,就有丫头忙忙的笑着走过来迎接,更有丫头高声向你通报。
于是,出来了两个盛装打扮的妇人:“大妹妹回来了。快屋里请。”
玉若兰进门后,屋子里的人倒也齐整,继母跟嫂子还有弟妹们都在。
继母女俩目光对上的一刹那如同钢水倒进了水里一般,滋滋的冒火光。常盛侯夫人感受到了继女眼光里的威慑力,不过须臾间就收回了目光。
跪下给祖母太夫人磕过头后,太夫人露出了笑容:“兰丫头回来了,快过来,让我看看。”
走到祖母身边坐下,玉若兰扫了屋里一眼,颇是怅然的问太夫人道:“父亲不在这里?可是还在外面忙呢?”
见玉若兰这副思亲甚深的模样,太夫人拍拍她的手道:“我已经让人去叫你爹了,等会儿就到了。”
常盛侯夫人在旁笑道:“兰儿也别先忙着找你爹了,我们这娘儿母子的才见面,可是得好好的说说话儿才是。”
侯夫人仔细的打量了几眼玉若兰,慈母心肠的叹道:“兰儿长成大姑娘了,这几年苦了你了。在渭城那边可是吃了不少苦吧,现在回京了可是得好好补补才是。”
玉若兰笑道:“母亲多虑了,女儿在舅舅家挺好的,舅舅舅母一向我如同对亲闺女一般。”
常盛侯夫人有点意外的看了眼玉若兰,这丫头在自己面前一向是孤高桀骜的,想不到现在也会这样软刀子回话了。
侯夫人打起精神,又说了几句关怀之语后,就话锋一转:“兰儿今天怎么回得这么突然,也先不送个信回来,可是让人意外的。我不是让汪全去接你了,他怎么没跟你一道回来?”
玉若兰惊讶道:“母亲有让人去接我么?”
看到玉若兰这满脸惊讶的样子,太夫人也有点意外:“怎么,你没见到汪全吗?你母亲说她已经吩咐汪全去你的必经之路远迎你了。难道是走岔了?”
玉若兰轻轻的用手绢拂了拂自己忍不住冷笑的嘴角,讶然道:“哦,哦,汪全啊。我,我有见过一面。他是去接我的么?那,那他怎么被端王的侍卫逮住了?听说好像是参与什么刺杀。我就远远的看了眼,过后就再没见过他了。”
“什么?汪全竟然因为刺杀被端王的人逮住了?”屋子里顿时响起了一片抽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