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到了下半叶, 天气尤其阴晴不定, 教室的窗沿上还沾着雨水的湿润, 可窗外却正是晴天。

最后一节自习课时，季绪悄悄趁班主任回身时挠了挠柳知遥的手肘。

“放学一起走吧。”她笑眯眯地趴在桌上, 侧过脸看着柳知遥：“我们不用大扫除，去一边转转好不好？”

柳知遥侧过脸看着她，随后笑着做了个好的口型, 又点了点头。

“怎么忽然想到要去走走？”放学后, 柳知遥合上了作业本，边收拾书包边朝季绪说着：“不过最近的天气，倒正好是我们都喜欢的那种。”

“是呀。”季绪已经收拾好了书包, 正帮柳知遥收拾着笔：“主要是来的时候看到小学部那边, 春天到了游廊看起来挺漂亮。”

其实季绪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很突然, 换做任何一个人, 或许都会纳闷地问她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又或许会很直接地说“那多无聊, 不想去”，这些反应其实都挺正常, 可柳知遥却没有。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最终走出教学楼、沿着少人的小道往附属小学方向去, 渐渐也看到了那条长长的游廊。

“你小学是在这里读的吧？”柳知遥抬头看了眼游廊上茂密的藤蔓, 问道：“你好像说过。”

“是啊。”季绪笑着说：“小学初中都在这一块儿读的。”

“挺好的。”柳知遥伸手摸了摸头顶上垂下来的一小缕藤花, 沉默片刻后回头问道：“你说我们下学期升高三, 会换到哪个教室？”

柳知遥的问题非常突然, 季绪眨了眨眼思考片刻后才回答：“嗯……以前听一个学姐说过，按惯例我们文科班会分在靠下层的部分，我们比较靠前，应该是一楼吧。”

柳知遥点了点头，就听见季绪又笑着说道：“一楼挺好的，你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喘着气爬楼梯了。”

柳知遥笑着斜了她一眼，随后问道：“不过马上就要高三了，这次连暑假都这么短，恐怕到了明年会不太好过呢。”

“还行吧，”季绪看起来倒像是并不在意，“咱们这个只是普通重点高中，我看我姐姐以前读省重点的时候压力都不算特别大，每天还挺有活力的，甚至都有心思分出来隔三差五和人吵架……”

季绪说到这里忽然噗嗤笑了一声，岔开了话题继续说道：“总之我觉得问题不大，你就更加没有问题了，不要担心啦。”

柳知遥闻言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后又沉默了数秒，才再度抬眼问道：“那你想过要考什么学校吗？”

“学校？”季绪伸出食指摸了摸脸颊，拂去了藤蔓上垂落的一点水滴，答道：“这个还没有想过，但大概去哪儿还是想过的，你想去哪儿？”

这种问题柳知遥当然是想过的，她一直都目标十分明确，这种简单的问题她在刚上高中时就仔细考虑过。此刻季绪问了，她也便如实答道：“应该去北边，北京或者西安。”

“唔。”季绪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发出了一声单音节的应答。

柳知遥看向她，很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想去哪儿？”

“我本来是想去和姐姐待在一起的。”季绪答道：“以前想着去姐姐上的那个大学，后来我发现那个大学我可能考不上，就想着去同一个城市，嗯，在广州。不过再后来姐姐去上海了，我就也想过去上海。”

“唔。”听到季绪的答案后，这次轮到柳知遥悄悄皱眉了。

两个人到了这里好像都有话要说，但不知为什么却又谁都没开口，一时间便出现了一阵短暂的静默。

其实这个答案并不意外，却到底令柳知遥沉思了好半天。她其实一直知道季绪相比起北边更喜欢南边，也知道季绪有很大可能性并不会和自己的选择完全一样。

其实一定要说的话，柳知遥也有信心能够说服季绪改观，但不知为什么，她此刻并无法顺利地开口，以至于此刻不得不沉默。

季绪也有些不知所措，她其实对到底去哪里并没有真的很在意，之前想去姐姐所在的地方，也无非只是因为她和姐姐亲近。

但到了眼下，想要靠近柳知遥的欲望显然已经超过了想要和姐姐亲近的想法，她其实根本不该说什么想去广州、想去上海，她不该做出那些毫无疑义地回答，而是应

该直接告诉柳知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季绪能够察觉到自己回答完之后柳知遥那一瞬间的愣怔和沉默，也知道自己多半是让她感到了为难。

真蠢真蠢。季绪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想要推翻之前所说的那些话，却又几次没说出口。

两人一个想得比一个多，一段不过十秒的短暂沉默，竟然让双方体会出了漫长而又无边的尴尬感觉。

直到两人肩并着肩走到了游廊的中段转弯处，季绪才回过神来似的停了下来，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游廊外就下起了一场雨。

突如其来的雨声让柳知遥也回了神，她诧异地看向游廊外密集的雨，下意识立刻伸出手牵住了季绪，将她带到了藤蔓更密集的地方避雨。

游廊是没有顶棚的，春日新生的藤蔓也阻挡不了过大的雨，更遑论先前的那一场大雨已经让枝叶足够湿润。于是还不过半分钟，柳知遥就感到雨水已经落在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