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山公园名如其实, 是坐落在本市内一座未铲平小山丘上的公园。
而在登上多级石阶的顶端、站在那小楼阁外后, 就能够看见小山丘下、公园外广场上的一切。
视野开阔之下白鸽颉颃, 满目春花繁茂,还有些温煦阳光下熙熙攘攘的细小人群, 在花林之中穿梭、时隐时现。
长长一段的爬台阶时间过后,柳知遥站在小阁楼前的最顶端有些喘不上气,但她回过身去看向遥远的台阶下, 静静看了半晌后呼吸竟然也渐渐平稳了起来。
“其实我还从来没有爬到这儿来过。”柳知遥缓过来之后非常坦诚地说着:“小时候来过几次, 都是看看这个小阁楼就绕道直接去后面了。”
“我猜到了。”季绪笑着帮她拧开矿泉水瓶盖递过去:“看你刚刚往下面看那么久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多半是这样。”
“唔。”柳知遥皱着眉将水咽下去之后问道:“什么表情?”
“这怎么好说呢?来你再来一次,站在这儿, 对, 这儿往下看, 我给你拍下来。”季绪笑眯眯地轻轻握着柳知遥胳膊将她定在无人的小阁楼边, 满意道:“嗯嗯就是这样。”
“……”柳知遥见季绪又举起了镜头, 一时也就跟着再次局促了起来。她不知道手里还拿着的那瓶矿泉水是放好还是继续握着好, 一时便有些手足无措。
但这手足无措的神态,在季绪的眼里也简直是万分可爱。于是两人一个微微慌张, 一个仍旧是满意, 便在这微妙的气氛之中有了一段沉默。
但这沉默并不像上次那样长了, 季绪终于忍不住要说话。
她放下镜头后跑到了柳知遥身边, 笑盈盈地一手托着相机, 一只手平托住了柳知遥的下巴。
“头抬起来点嘛, 不用太紧张的!”这是坏心眼季绪迟来的安慰, 她甚至更加大胆地摸了摸柳知遥的小小的下巴尖:“你只管看看风景就行,什么都不用在意,当我
不存在就好啦!”
季绪说着,收回了托着柳知遥脸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唇膏来:“这样吧,给你上点浅色的唇膏,悄悄告诉你,这个颜色用了虽然看不太出来,但真的能让人瞬间变得好看加倍。”
她热情洋溢地说着,柳知遥便也半信半疑地将唇膏接了过来,旋开之后,她便发觉这还是新的。
“这里也没镜子,我给你涂,两下就好。”季绪见柳知遥接过去打开了,就顺势挨着柳知遥在阁楼外的小栏杆上坐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在季绪的口袋里捂久了,这只唇膏便显得有些暖,柳知遥觉得下唇痒痒的,但季绪的脸就近在眼前,连带着簇簇纤长的睫毛都看得很清楚。
于是她只好保持沉默,却下意识微微仰起脸有朝后退去躲开的倾向。
一时两个人都是心不在焉,静默中只有簌簌的花叶拂动声间或响起。阳光中的空气既轻又软,揉杂着种种春日特有的细碎气味,像是某种饱满果实的柔腴表皮,让人甫一接触就心情愉快。
这样令人安心的沉默持续了片刻,季绪就非常自然地将唇膏快速旋回,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她拉开了些距离,笑着冲柳知遥眨了眨眼:“好啦。你记得先不要喝水,也暂时不要舔嘴唇哦。”
柳知遥闻言点了点头,由于此刻没有镜子看不见自己,也难得有些好奇。
季绪退开几步后透过镜头看着眼前柳知遥的脸、身体和全部的轮廓,一时感到了一阵类似圆满的快慰。
如果说最开始柳知遥对她有着似有若无的吸引力,是因为柳知遥长得清雅漂亮、气质又恰好对了季绪心里那块缺,那么在如今的友谊关系里,季绪就已经觉得柳知遥绝不止是脸和那点顾盼间的气质令人流连了——而是是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清雅得恰到好处,由此便担得起许多旁人不值的偏爱。
而这种偏爱,季绪也是非常愿意给的。
……
胡思乱想好半天后,季绪最终也拍下了许许多多照片。直到她透过镜头忽然发现柳知遥的神态像是有些倦了,才恍然反应过来时间可能已经过得太久了。
放下镜头看了眼腕表,果然就已经是四点有余了。
两个人早就已经从最开始的小楼阁一路走到了丘山公园后区的竹林边,途中还经过了一个书院和小水塘,路上说了什么话季绪已经不太记得,只记得自己一路心情都是万分愉悦——到了现在还很飘。
自从放了寒假,季绪在老家时就常常会回想起整个高二上学期的很多小事,从最开始想到最末尾,好几次下来之后她便也能自然而然地发现——她和柳知遥之间其实
已经是很好的朋友了。
虽然这样的亲密还比不上和杨蓁间那样的知根知底,也比不上和大院里同伴们自小培养出的默契,但其中却又好像有着任何一种关系都比不上的冲动感,一种隐隐约约间能让人不管不顾的诱惑力,将“想要靠近”的心情紧紧地维持牢固。
这样的异样与不同她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根本从来没有被她确切地得出过结论,却始终像是个正在萌芽的种子,种在了她心底深深的地方,伴随着每一次的心跳缓慢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