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楼房里,隔着好几层门板就能听到房里的打骂声音。
严盛已经在外面流浪好几天了,最后还是逃不开好心人的“追捕”,被带着领回了自己家。
“盛盛乖,去找自己的爸爸妈妈好吗?”居委会的小丽已经完全认识了这个喜欢离家出走的孩子,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老喜欢往外面跑,但依然会每次都有耐心地把他劝回家里去。
“砰砰砰。”
严盛赌气似的重重敲了两下门,门内安静了下来,却很久没有动静。
“爸爸妈妈会不会死了?”严盛忽然转过头问。
小丽内心一惊,下意识地解释道:“怎么会呢。爸爸妈妈可能不在家,要不然姐姐先带你回居委会玩一会好不好?”
“他们为什么还不死呢?”严盛喃喃自语了几声,小丽没听清楚,想询问时,便看到严盛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
“我自己进去好了。”严盛自己开了门,小丽也不好说什么,就嘱咐了几声不要开煤气,以后不能再离家出走了之类的话,便挥手道别了。
严盛叹了口气,关上门。
房间深处传来低沉地喘息,严盛知道,爸爸妈妈是在家的,只是不愿意搭理他。
他自觉脱下鞋子摆在门口,光着脚踩进了满是酒瓶的砖地上。房间里传来香烟和廉价香水的气味,打包的一次性餐盒被摔得粉碎,撒在地上。严盛顺着痕迹一路走进客厅,就看见爸爸妈妈交缠在一起的身体。
那个肮脏下流的男人,用手狠狠包裹住女人的面孔,眼睛望着天花板,神色中流露出一丝快意。他手里的烟头还燃着,一下一下用力摁进女人已经不再细嫩的肩膀肉里。
严盛没有再进去,只是,习以为常地找了找那种成年人才能玩的盒装气球。他看到被撕开了口子的一长串包装袋,心里松了口气。
吃过了晚饭,严盛得到了父亲关怀备至地教育。
他捂住身上又再次绽开的皮肉,默默拿上衣服套在了身上。
妈妈在里屋看书。那是一本字迹都印花了的盗版小人书。妈妈已经看了很多次,书页都翻烂了。
卧室的地板上铺着一层薄薄地褥子。严盛走进去,妈妈便回头向他微笑了一下。
“盛盛乖,妈妈给你擦伤口。”妈妈熟练地从角落掏出酒精棉花还有药水,把严盛拉到自己面前坐下。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爸爸如果打你了,你不能先穿衣服,要先消毒才行。衣服会把伤口弄疼,会发炎的。”
严盛看看自己无袖的粗布背心,默默地说:“他可以打不被遮住的地方。”
妈妈叹了口气,良久,仿佛是对自己解释道:“爸爸对我们很好,他只是脾气太大了。可是,他打我们,也是因为,太爱我们了。真的,他太爱我们了。”
严盛没有理会,他伸出手去翻了两页妈妈的小人书,上面在诉说两个人缠绵悱恻的爱情,严盛晃了晃脑袋,实在搞不懂那些语句在诉说什么。在他看来,那些是没有逻辑的。
“妈妈。”严盛忽然叫了声。
“怎么了?伤口疼吗?”妈妈耐心地帮他擦药,温柔地询问他。
“你会怀孕吗?”
妈妈愣了一下,随即道:“傻孩子,妈妈不怀孕,怎么生出你的呢?难道你真的是从垃圾桶里捡来的呀。”
“那妈妈你还会再生一个孩子吗?”严盛表情严肃地看着妈妈,像是在问什么重要的国家大事。
“怎么?盛盛想要弟弟妹妹了?可是这个要先问问爸——”
“我警告你,你不可以生孩子,你如果要生孩子,我就把你的肚子捅开来,然后把里面的宝宝弄死。”
妈妈呆呆地看着严盛,眼睛里溢出泪水,她恐惧地颤抖着身体,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外屋。
很快,争吵声又响起了。
严盛用手捂住耳朵,可那些恼人的声音却怎么都挡不住。
严盛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也都是那些争吵着的模糊背影。严盛躲在梦里,觉得心烦,却又不敢醒来。
严盛是第一次吃到炸鸡。
爸爸和颜悦色地把鸡腿递过来,还嘱咐他小心烫。还有他的妈妈,幸福地依偎在爸爸怀里,这三口之家在外人看来,是那么的幸福甜蜜。
可严盛一点都不相信。
炸鸡太好吃了,严盛遵从着原始的食欲狼吞虎咽。已经三天了,他身上藏着的伤疤和印记在慢慢消退,连同那些糟糕的记忆,都在慢慢遗失。他只能时刻警惕,才不会害怕再被推入深渊的那一刻。
慈爱的本来面目很快就揭晓了。
爸爸钳着严盛瘦弱的肩膀,笑眯眯把他带上车。小丽路过楼下,看到那么温馨的场面,忍不住对爸爸问了声好。
“严叔叔,带盛盛出去呀?”
“是是是,让他去见见世面。”爸爸笑眯眯盯着小丽,声音也很憨厚。严盛隔着车窗,看到爸爸那眼里迸射的精光,猛烈地敲打着窗玻璃。
“你这杂种!想挨打是不是!”爸爸气急败坏把严盛拎出来,犹豫了一下,又把他塞了回去。
“小丽啊,下次来叔叔家吃饭吧,你嫂子菜做的可好了。”
小丽有些惊讶,急忙拒绝。
“你照顾我儿子这么久,怎么都要感谢感谢你不是?”
小丽有些不好意思:“应该的,盛盛是个可爱的孩子。”
“那这么说定了?等回来就请你吃饭。”爸爸又在车外聊了一会,看时间晚了,才匆匆上车。
车里,爸爸根本不去理会严盛,只是丢给他一包饼干,让他不要闹事。
“要不是比大生意,我才懒得花这点油钱。你娘也是tnnd没用,生个女的至少能让老子爽一爽,你就只能给我赔钱!”
“可能是你没用。”严盛淡淡地说着。
透过后视镜,他能看待爸爸眼睛里迸发的杀人般的恨意,他故意把车子开的七歪八扭,搞得严盛吐了,又拎着他在河里洗脸。严盛被一次次摁进水里,在窒息中找寻唯一的氧气,好一会才解脱出来。
“以后就没你好日子过了。”爸爸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像是把领主打败了的猴子,扬威耀武着重新坐进车里。
严盛也不说话了,他的脑袋浑浑噩噩,等清醒过来的时候,肚子的饥饿又开始以疼痛的形式散发。他左右看了看,那包饼干已经不见了。
这是个奇怪的地方,有很多高大的白衣人,他们带着口罩,眼睛和头发像妖怪似的五颜六色。
爸爸把严盛带进铁大门里,讨好似的和一个白衣人聊了几句。另一个白衣服的就把严盛领进了铁大门往里的一栋小楼。严盛回头望了一眼,大院里除了树木枯草,就只有那些白衣人,爸爸早就离开了。
那些白晃晃的颜色在院子里来回飘荡,好像白色的塑料袋,挂在了美丽的原野上。
小楼的一楼是个破旧的大仓库,里面有很多和严盛年纪相仿的孩子,一个个捂着眼睛,不知所措地偷偷啜泣。还偶尔有一两个抱在一起,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一个黑头发的白衣人坐在小楼进门的档口,身前摆了张桌子。
“The last one.”
带严盛进门的白衣人说了一句,就自顾自走了。
严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铐拷在了桌边的水管上。
“神气个屁,也不知道搞啥研究,迟早遭报应。”黑头发的白衣人骂了一句,开始对严盛动手动脚。
严盛看到对方拿出来一个针管,下意识想要躲。
“你给我乖点,来了还想跑?跑得掉吗?”白衣人说得很得意,也不等严盛的反应,直接把针头扎进了严盛的胳膊肉里。
严盛下意识闭上眼,可等到的疼痛却不值一提。
“行了,进去吧。”白衣人把手铐解开,把严盛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