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你管？”顾雨洺涨红了脸道，“…就是有点睡不着。”

“你翻冰箱找不到吃的。”荀宁道，“找钥匙的话在沙发上，你还穿着睡衣，头也不梳脸也不洗，没有手机没有零钱，出去吃霸王餐？”

“我找得到钱。”顾雨洺转身去沙发上摸索。

“你可以开灯。”

“我视力好！”顾雨洺道。

“方便面要不要吃？给你加两个本鸡蛋。”荀宁从橱柜里翻出食物，“还是你要荷包蛋？”

顾雨洺坐在沙发上，表示不想说话。

“你好好想，水煮开了我可要打蛋了。”荀宁已经拆开了面，穿上了围裙。

“荷包蛋！”

下午，两人租车到了新野乡。

“记得吗？这是顾雨洺和荀宁第一次遇见的地方。”

荀宁开着车，指着远处快要废弃的别墅，说道。

“记得。”顾雨洺也看向窗外，原本的公路和田野似乎完全没有变。

“已经三年了，我活了这么久。”荀宁感慨。

“你什么意思？”顾雨洺问。

“绛妃，她本来想买下那边的花圃，把那些‘小可怜’种回自己的院子里。”荀宁道，“可是没有人能继承李大哥的遗产，而李天琦似乎一直坚持着，不肯去出具死亡证明。”

“……”

“到了。”荀宁道，“这边……大路已经封死了，只能走小路。你知道，不难走的。”

“嗯。”顾雨洺点点头，跟着荀宁下了车。

阳光明媚的暖春，风中的冷冽早就不见了。

路边是一片绿意盎然，顽强的生命力让这花漫山遍野地盛放。谁能料想，几月前，这里还覆盖在一片迷茫白雪之下。

“往那边走，别墅已经封了，但是花圃的栅栏被人……被我掰掉了一边，这里也没有人管了，可以光明正大进去。”

“你要做什么？”顾雨洺非常不解。

“先过去吧。”荀宁伸出手，掌心里是一只指虎。

“另外一只呢？”顾雨洺问。

“那不是我的。”荀宁把指虎塞到顾雨洺的衣服口袋里，拉着他走向花圃。

“记得吗？这里有好多金鱼草花。”荀宁站在栅栏外面。栅栏上是无数的刮痕，和最后被硬生生掰断的一截木头。

“进来的时候小心。”荀宁侧身走了进去。

“这里……”顾雨洺有些诧异。

花圃里原本盛放的那些金鱼草，全都已经枯萎了。可它们却依然挺直着腰杆，把黑棕色枯萎的面容展露给眼前的不速之客。那些原本鲜艳的花啊，都失去了娇嫩的颜色，剩下黑黢黢如骷髅的头颅，透过眼眶直直盯着前方。

荀宁默不作声，他拿过角落里已经生锈的铁铲，对着一片凌乱的泥土开始挖掘。

“荀宁，你想干什么？”顾雨洺想要上去阻止却没有成功。他内心的恐惧在不断增加，直至真相揭露的那一刻。

土地被大概挖下三尺厚，泥块中间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那白骨上有些刮痕，在这简陋的坟冢里躺着，显得十分狼狈。

“那是我。”

荀宁颤抖着，鼓起勇气把话说出口。

“你说什么？”顾雨洺心中惊动。

“你要……摸一摸吗？”荀宁问。

“你什么意思！”顾雨洺激动地大叫。

“记得吗？荀宁被虿虫所伤，最后出血过多而死。”荀宁道。

“我知道，我把你救回来了！”

“你想把荀宁救回来，可是没有成功。”荀宁道。

“……不可能。”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不在生死簿上？”

荀宁的每一句话，都让顾雨洺惶恐不断。他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两步，僵直在原地。

“我以为，我就是‘荀宁’。我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孟婆会说，要把我赐给你。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给我们牵红线。”荀宁道，“你……昏迷的两年里。我用尽各种方法，终于知道了。”

荀宁指了指地里的尸骨。

“这就是真相。”荀宁道，“荀宁没有活过来。我活过来了。我代替他活了下去。没有前世，没有今生，地府抹掉了曾经的一切，只为了以荀宁的身份再好好活下去。”

“为什么？地府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

“一切都是假的。我的朋友，父母，曾经我给你讲的所有关于自己的故事。我那么害怕去面对的父母的离世，那么深深刻在记忆里的东西，都不是真的。”荀宁慢慢说道，“还好，我没有太晚才遇到你。从真正的荀宁遇到你到我出现在你面前，并没有过去很久。我很开心，你是真的。”

“得知真相之后，我每一天都在想，我应该怎么活下去。”荀宁顿了顿，“我看着病床上的你和那盏灯，我知道，只要你活回来，我的生命，就不是白费的。”

“两年，太快了。我本来已经做好了要到死都见不到你睁眼的觉悟。”荀宁道，“看来老天对我不薄。我虽然没有‘活’太久，也没有失去你太久。”

“是……地府？”顾雨洺的脊背泛起寒意，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知道，你醒过来之后，我表现得很不好。”荀宁道，“我很想告诉你，又很怕你会离开。”

“我应该……谢谢严盛吧。”荀宁道，“快要被烧死的时候，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抱住你，吻你，告诉你我爱你。”

“我想，我是谁并不重要。”荀宁道，“从医院醒过来之后，荆芥打电话给我，黄灵问过我的情况，还有我公司的同事……我想，这两年多，并不都是假的，是我太接受不了这些了。”

“不过，我还是要再问问你。”荀宁道，“如果你不能接受我，又或者……在那个‘荀宁’在的时候你已经爱上了他，那——”荀宁攥紧手心，深吸一口气，“我会离开的。”

“我要去找地府的人算账！”顾雨洺大吼大叫，往回想要穿过栅栏。

荀宁扑上去抱住他，祈求道：“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我不想离开你。”

顾雨洺回过头。

他看到荀宁涕泪纵横的脸，心疼地拿手去抹。

“你别哭啊。”

荀宁紧紧搂住对方的腰，慢慢收紧怀抱，把鼻子贴到对方的鼻子侧面，伸出嘴巴吻了上去。

“你还……还愿意接受我吗？”荀宁小心翼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