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诡事似乎都发生在夜晚。
星辰比阳光拥有更迁就的心，纵容了所有躲在黑暗处不明身份的人物，在谜团之中自由来去。
“你决定了吗？”
“决定了。”李天龙点点头。
“那好，来找我吧。”她说，“记得，顺序不要错了。”
“我记得。”李天龙重复着回应道。
李天龙看着在镜中慢慢消失的人像，呆滞地站了很久。久到狐狸梳完了自己凌乱的毛发，终于化成人形跳进了卧室带着的阳台上。
“你怎么了？”黄灸问。
“没事，睡不着。”李天龙道。
“你放心，你女儿……”
“没事的，谢谢你。”李天龙说，“我都多大人了，你不需要照顾我，我能挺过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佳一的死我也是……”
“你不用自责，妖和人的想法本来就不一样，你不需要总是照顾我的情绪，反而是耽误你。”李天龙坐回床上，手抚摸着枕头的绣花套子，慢慢劝说黄灸。
“你干嘛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你就不能让我帮你吗？”黄灸气急败坏地说道。
“你为什么那么关心这件事情呢？”李天龙反问。
“我……”
“无论是什么原因，我都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抢回了我女儿。”李天龙从枕头下翻出一张彩色照片，静静端详着上面幸福的一家三口。
“你……”
“晚安，黄先生。”李天龙侧过身，闭上眼睛，好似一下子熟睡似的，不再有回应。
黄灸在他的床头看了良久，最后还是走了。
地上与地下从来都是两个世界。
李天龙看着自己一手经营最后建立起来的商业王国，在滕城最黄金的地段拔地而起，一纵窜入天际，几十层的大厦屹立在城市的中心，如同一根牢不可破的柱子，奋力撑起天地。
他慢慢走进大厦，看到曾经熟悉的同事，投射来或惋惜，或不忿，或得意的表情。他们围在李天龙的周围，装作不经意地擦身而过，然后在他注视不到地方，窃窃私语。
“李大哥。”荆芥从电梯下来，看到就不见人影的李天龙，兴奋地打了声招呼。
“荆芥，是你啊。”李天龙笑了笑，走过去，“怎么样，新工作还习惯吗？”
荆芥指了指自己的一脸倦容，道：“你觉得呢？快累死了。”
“年轻人，多锻炼锻炼是好事。”李天龙道。
“李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已经……”荆芥看了看周围，示意自己的秘书先走，“我已经和董事会的几个人说好了，还有策划部、营销部、人事部、工程部的很多人，他们都表示愿意和你共进退，有了这些人的支持，你谈判的筹码就很大了，你这么多年的心血，绝对不能让李天琦……”
“这些事情你多担待吧，其实我也一把年纪了，也管不动了，能够交给你，我很放心。”李天龙道。
“你……”荆芥怔愣了一下，说，“我知道……佳一的事情太突然了，我现在整夜的睡不着，老出现幻觉，总是感觉她还在……可是，就是这个时候，你更不应该放弃，哪怕是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挺过去……也好。”
“我知道，谢谢你，你是个好孩子。”李天龙道。
“李大哥……”
“我想去地下层看一看，你能给我钥匙吗？”李天龙说。
“地下层？为什么要去哪？”荆芥说，“下面早就停工了，你要下去的话，我找老张陪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不用了，人家干了几十年保安，现在换老板了，再因为我给降个处分，太不值了。”李天龙说，“我就是想下去看看，我以前和囡囡说，要给她造一个兔子洞。”
“那我陪你。”荆芥说着，手机就响了起来。
李天龙看了眼手机屏幕，拍了拍荆芥的肩膀，说道：“你忙你的，给我把钥匙就行。”
荆芥犹豫了一会，最后妥协道：“那好，我先去处理事情，钥匙秘书会送来。我让他们把地下的通风管道打开，你多坐一会再下去。还有……太下面几层空气总归不好，就不要下去了。”
“嗯，我就在六七楼转转，再下去我也走不动了。”
荆芥点点头，就叫上秘书匆匆忙忙走了。
李天龙坐在大厅的候客区，红木的沙发沉在大理石的地砖上，纹路间依稀可见倒影。
他抬起头，中空的楼层显得室内异常宏大，一仰头，甚至有一种登临山顶的眩晕感。
“李先生，这是荆总给您的钥匙。”秘书站在李天龙面前，理礼貌地说道，“这个是荆总的工作卡，如果还有无法进入的地方，可以联系我，我想您一直有我的电话。”
“好，我会的，麻烦你了。”李天龙点点头。
秘书转身便走。
李天龙在位子上呆了几分钟，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往逃生通道走去。
地下一层，李天龙打开通道紧锁的大门，里面是通往二层的楼梯。
“爸爸，你知道穿背心的兔子吗？我也好想养一只啊，你可不许把它养肥了就吃啊。”
“好，那爸爸给囡囡凿一个兔子洞，专门给兔子先生住好吗？”
“好啊好啊！我要和兔子先生一起玩游戏！”
李天龙握着楼梯扶手，拾级而下，走了好几个来回，忽然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你在想什么？”
空中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李天龙在空中迅速掉落，最后即将落地时，被人拉住了手。
“来吧。”李天龙被一双苍白的手握着，手的主人是一个扎着辫子的长发小姑娘，她穿着红色的衣服，裙子捶到靠近脚踝的地方。小姑娘异常矮小，长得却很精致，只是几近白纸的皮肤，看着总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
李天龙跟着小姑娘一路在黑暗中前行，慢慢地，周围有了些昏暗的灯光，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巨大而空旷的楼层中心。
周围是光秃的石头墙壁，凹凸不平，也没有任何装饰。
小姑娘手里握着一块尖厉的石头，在边缘处的墙面上慢慢划出一扇门的形状。
小姑娘不说话，站在门边看着李天龙。
李天龙推开门，矮身钻了进去。
门内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李天龙好像已经知道了一切，趴下来开始爬行。小姑娘也跟了进来，泰然自若地跟着走。长廊的高度正好高过她的头顶，不像李天龙，有些肥大的身躯即使拼命缩着，也有些挤。
很快，长廊走到了尽头。尽头的出口非常小，李天龙试了一下，根本挤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