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守铎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台风眼，脸皮被拉扯的生疼，他心想怪不得凤云舒鲜少回仙界，归途简直是一种酷刑。因为周围的光芒，他只能闭眼，失去了视觉之后，听觉就尤为灵敏。右耳边似乎是箫和笛的混合，左耳边好似埙的低吟，脑海里一片空白。接下来是失重，好像被人从后背踹了一脚，他大头朝下被甩离了凤云舒的身旁。直到他撞到熟悉的胸膛前才看到自己的手腕被凤云舒紧紧握住，身体几乎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嘈杂终于消失，身后一片云海，几只仙鹤从头顶飞过。

“这才好歹有点神话的样子，我说那仙鹤是太上老君的？属于私人财产还是公共财产？”宫守铎踮起脚想看个清楚，现在的他和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差不多。

凤云舒从袖子中甩出一个弹珠来，曲指一弹，一只仙鹤从上空落在宫守铎的脚边。

“虽然这是你们仙界的家禽，仙禽，也不能为了博美人一笑就痛下杀手吧。”宫守铎蹲下伸出食指压了压，一张白纸？白纸！“所以你们仙界连只仙鹤都养不起了，那么多叛变的也就可以理解了。”宫守铎叹了一口气。

太天真，凤云舒叹了一口更长的气。他挥了挥手，宫守铎的内心所有对仙界的憧憬，一片一片碎裂开来。

灰颓落败，没有一丝生气，压抑地让人喘不过起来。之前的缥缈乳白色的仙气褪，灰色取而代之。用妖域形容更为贴切些。

“仙界原本。”凤云舒顿了顿，眼神一暗，“并非如此，供奉我们这些神仙的人越来越少，仙界的能量便大不如前。”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神仙现在都在靠爱发电？”宫守铎非常悲哀地发现，自己可能入了一个天坑之中。

凤云舒挑了挑眉，思考半天理解了宫守铎说的靠爱发电是什么意思。

“上仙！上仙！”颤巍巍的喊叫从下方传来，好像隔了几重山。

宫守铎脑袋转得跟陀螺似的，别说人影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你再踩几脚就把他踩地底下了。”凤云舒用膝盖装了宫守铎的腿弯。

宫守铎缓缓抬起脚，脚下踩成纸片的人飘到了他的肩膀上，一身的烤鸡味儿，除了土地佬儿还能是谁。他拍打拍打满身的灰尘，半跪在地上行礼，“恭迎上仙回，回天界。”若是嘴角没有那抹油腥儿这话便多了几分真心实意。他说这话的时候顺着宫守铎的脚背爬上了头顶。宫守铎鼻尖微动，他总觉得闻到了什么别的味道，错觉么？

小土地佬儿不敢在凤云舒面前放肆，规规矩矩跪坐在宫守铎的发旋上。

宫守铎刚开始以为头上万钧之重是错觉，可是鬓角的汗水却真真实实存在，他疑惑地看向凤云舒，随后头上的无形重量消失。

土地佬儿像被抓住脖子的小鸡子似的丢在了地上，他摇摇晃晃，骨节作响，露出了成仙之前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老态，貌比凤云舒还要胜上几分。一身米色的长衫，脖间挂着一个方形的水晶似的东西，里面的泥浆不断涌动，中间形成一个透明的漩涡。

“上仙，如今仙界真气稀薄，连那爱说教的弥勒都开始修闭口禅了。小仙是万疆之土汇聚成形，消耗自然比常仙要多一些，故而才缩小自己的身形。仙界如今最多维持十日，天塌不过须臾之间。”土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吊坠，脸上多了一分认真。

宫守铎本来想开口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天上十天就是地上十年，十年也不是一瞬的事情，起码好几瞬才能过去呢，可是联想到土地刚才说的真气稀薄索性闭嘴了。还是少呼吸几口真气吧。

“你废话半天，不应该告诉我现在天上的时间和地上的时间是一样，没有一分一秒的时差，天界现存的神仙耗费大量的仙气来维持容颜不变？好你个土地，这个时候还想瞒着本仙！”凤云舒挥了挥衣袖，土地翻了一个跟头。

看美男狼狈心疼是难以自制的事情，宫守铎心里啧了一声，亏得凤云舒下得去手。

“我们本想过些时日想出对策再禀明上仙不迟，却不曾想到上仙已经......也不知为何天界的漏刻突然失衡。”土地缩了缩脖子，显然这话他自己都不信的。

凤云舒眉毛上挑到极致，这已经是大怒的征兆了，“若是想不到，何时告诉我，嗯？天塌了无安身之处，逃窜到人间的时候再告诉我？”

“是我们自作主张了，还请上仙责罚。”土地倏地跪在了地上，肩膀上的重量越来越重，他用真气抵挡不住，咬着牙试图吞下嗓子里涌上来的淤血，可凤云舒的仙力岂能是他这等小神所能承受的起的。口中满是腥甜，他只能咽下去。

是冯威吗？宫守铎有种预感始作俑者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躲在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充满了危险。

“十日！可笑，我看这仙界一个时辰都撑不到就要坍塌了。”凤云舒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擎天的柱子，他踱步靠近，上面布满的绿苔写满了沧桑二字，他伸手将绿苔拂去，露出了纵横交错的裂痕，这下连土地都愕然，怎会如此！

“你们以为老君和月老回来处理的那些叛变者就是所有？你那些同桌的酒友们现今何处？但凡有一个不监守自盗，天界如今也不会是如此模样。”

仿佛是映凤云舒的话一般，四根擎天的柱子齐齐从顶端裂开，整个天界动荡起来。

宫守铎拉着凤云舒的胳膊，可这人竟然一动不动，他急得没办法只能求助土地，可这人竟然也雷打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