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野这次的确是有事才赶回京市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些日子他忙到无法每天晚上都和丁若云开视频。

天知道丁若云有多想儿子！

他匆匆回到家，匆匆吃了个饭，匆匆洗完澡，换了件豆豆最喜欢的睡衣，就在桌前坐下，近乎虔诚地看着手机，等待一个电话。

于是电话被接通的时候，樊野看见的就是丁若云穿着恐龙睡衣眼神亮晶晶的样子，配合着一头洗完后还带着湿漉漉的微卷短发，看上去很可爱。

一天积攒的疲惫突然就消失了，他忍不住笑道：“等很久了？”

“还好，”丁若云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豆豆呢？”

“在上课，还没结束。”樊野应了一句，将摄像头切换到后置。

画面中出现了一张婴儿爬爬垫，豆豆坐在上面，和徐老师说着话。

离得远，丁若云只能听见豆豆的笑声，一部分对话内容因为声音小听不分明，丁若云倒也不介意，反正能看见豆豆他就很高兴了。

樊野找了个手机支架，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一个能准确拍摄到豆豆的位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二十八岁不是十八岁，即便他平时很注重锻炼身体，但到底不是当初连熬五六天仍然可以面不改色跟经理开会的年轻人了，这么些日子连轴转下来，说不疲惫是不可能的。

现在他靠着，眼前是丁若云认真地看着豆豆的脸，再远一点是和老师说话的豆豆。

四舍五入，就是老婆和孩子都在眼前……虽然“五入”得多了一些，不过氛围上是这样。

两人没有对话，但樊野很享受这种难得的闲适。

然而，丁若云那头是完全看不见樊野的状况的，他看了豆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注意周围。

前几天他们开过两次视频，都是樊野把豆豆放在桌上开的，今天这样拍还是第一回。

他一直以为那张质地很好的办公桌应该放在樊野的某间书房或是办公室里，可今天镜头一转，他才发现桌子后面并不是什么会客沙发，而是爬爬垫、托马斯、乐高和一些其他小孩子用的玩具。

房间很大，对面的白色墙上挂着一幅莫奈的《日本桥》仿制品，看配色是中年时所作，十分柔和。【注】

如果不是办公桌，他几乎要以为这是婴儿房。

“你在京市还给豆豆准备了房间吗？”丁若云顿了顿，“……樊野？”

樊野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手机那头的人在喊自己：“嗯？抱歉，刚才出神了——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在京市还给豆豆准备了房间？”可能是因为这样看不见樊野，丁若云问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没有，徐老师建议我在自己的床边加一张婴儿床，方便照看他。”樊野看了眼远处的豆豆，“如果你是说这个房间……这是我的书房，临时叫人改成这样的。”

“……为什么？”

“我有工作，不可能一直陪着他，只好让豆豆迁就我一下，来我的书房上课了。”樊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觉得这样很有趣，小孩子比我有精神，工作的时候看着他能提神。”

“你家……”丁若云咬了下嘴唇，想要尽可能地委婉一点，“我是说你父母……不反对吗？”

“这是我自己家，我一个人住。”樊野一怔，很快反应过来，“怎么，你怕我父母不喜欢豆豆吗？不会的，他这么聪明可爱，也不闹腾。”

“……不是。”

丁若云并不担心他父母会不喜欢豆豆，因为他压根也没想让豆豆进樊家。

他和丁似羽不一样，丁似羽设计让他生了个儿子，是想借孩子攀上樊家这根高枝，但对丁若云来说，豆豆就只是豆豆。

这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他的心头血。

他想了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他什么时候能上完课？”

“还有十分钟。”樊野的声音传来，“现在他每天上课到晚上八点——进步很快，已经会说不少词了。”

丁若云就等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樊野站起来，走过去将豆豆抱了过来。徐老师慈爱地看了豆豆一眼，退出了书房。

丁若云注意到他抱孩子的动作比从前熟练多了，看来是真的有在学习练习。

很快，摄像头被重新切换到前置，豆豆那张白白胖胖的大脸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爸爸！Daddy！”豆豆高声喊着。

丁若云愣了愣：“……儿子，你都会说英文了。”

“我都说了，他进步很快。”樊野的声音从豆豆后脑勺传来。

“Daddy！”豆豆歪着脑袋想了想，“爱你！”

丁若云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他确定豆豆走前还不会说这句，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华国人大多内敛，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没有哪个父亲会不愿意听见自己的儿子说一声“爱你”。

樊野在背后摸着豆豆的小脑袋瓜：“不是这句，老师今天不是教了你一句新的话吗？”

豆豆又想了一会儿，忽地眼前一亮：“Daddy！像你！”

“不是‘像’，是‘想’。”

“x……i……想！”豆豆说，“想你！米斯油！”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豆大的黑眼珠子是盯着手机屏幕的，就好像在看着丁若云说一样。

当时丁若云眼眶就酸了，好不容易才把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憋了回去：“诶，乖儿子，爸爸也想你。”

“别哭。”樊野柔声道。

有一瞬间，他几乎想要伸手去抚摸那个冰冷的手机，仿佛丁若云在他面前似的。好在最后还是忍住了，不然看上去估计会有点傻。

亲情这种东西总是叫人有共鸣——即使从前的很多年里樊野都觉得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一刻也有些动容。

“他还学了别的东西呢。”樊野拍了拍豆豆的背，“豆豆，跟你爸爸说说你这几天学了点什么。”

一本图册摊开到豆豆面前，豆豆指着上面的画一个个认：“苹果，apple，梨，pear，香蕉，banana，蛋，egg，马铃薯，potato……”

丁若云吃惊地发现，豆豆大概已经会说二十多种蔬菜和水果的名字了，甚至还包括有些他自己都不太记得的英文名。

“一下子学那么多他能接受吗？会不会过……过什么及？”丁若云不免有些担心，豆豆毕竟还小。

“过犹不及。”樊野笑了笑，“不会，这些都是很基础的词语，英文的发音也很简单。徐老师说了，小孩子比大人想象中的要聪明。而且你看，他自己也很高兴。”

结束了看图报名字，豆豆骄傲地扬起小脸，最后说了一句：“I am Doud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