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打完仗了吗？”

傅抱灵接过杯子，顿了一下，他转过身然后才道：“没有。但我结束了。”

段信庭品咂“结束”两个字，不知是好是坏。

段信庭心想，没关系，回到祁山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

施义霖的房间在段信庭的隔壁，她每天要穿过两个院子到厨房那边去煎药。

骆沁回到了她的身边，大师兄也回来了，施义霖感觉他变得冷淡了些，动作和眼神都透露威严。施义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屋里，大师兄忽然没有再说话，然后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静了下来，他的眉目间没什么情绪然而谁都不敢再发言。

然而施义霖知道他仍然是大师兄，西境的事给他留下了阴影，让他郁郁寡欢，尽管如此，他还是尽力将她和二师兄庇护在羽翼下。

施义霖提着药罐转入一条阴凉的长廊，碰到了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人——李堰。李堰是从西境回来的医师，施义霖记得他原来是祝天宗的人，但身上的配饰显现他的身份是岐衡宗。当年阳城分别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施义霖也不知道他这些年的情况，只是感觉他没有以前那么羞涩了。施义霖第一天便在人群里远远注意到他，但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走近了说话。

李堰走近了，眼神里百感交集，他向施义霖彬彬有礼地问好：“施姑娘。”

施义霖立马笑了笑，大概因为本身是妖的缘故，她的生长极为缓慢，跟大师兄的外表看起来年纪相仿，若是不穿颜色沉重些的衣裳，确实容易让人误以为她是还没出阁的少女。施义霖垂下眼睛，侧过身将骆沁现出来给李偃看：“这是我的女儿，骆沁。”

李偃立即改口：“骆夫人。”

施义霖见对方不是只过来打个招呼的意思，只好一边走一边开始搭话：“你们从西境过来，西境那边战事怎么样？”

李偃道说：“快了，应该今年年前就能结束，大家都想在家过年。”

施义霖笑了笑：“我不知道我师兄在西境过得怎么样。”

“傅先生？”李偃点点头，他看起来还是和以前那样坦率真诚：“他到了西境我们才知道他的师父是一百年的剑圣傅千里，傅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修士，他在战场上有很高的军功，百战百胜，他是个天才，许多艰难的战役都是靠他攻克的，连掌门都想结交他。”要是姑母早点认识他就好了。说到后面李偃的声音不由自主低下去了。

“我师兄的左手。”施义霖神情却暗了下来，她伸出自己左手，她的手跟那些注重保养的女人的手一样白皙细长，指尖微红，她的语气不像在指责任何人，但仍然叫人惭愧，“他的尾指少了一截。”

施义霖顿了顿，继续道：“战争有时是不能避免，但我还是觉得它过于残酷。说笑了，我从来没有见识过战场。”

李偃道：“这场西征虽然被成为义战，但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理由了。”

两个人一时找不到话说，长廊不知不觉走到尾，施义霖停下来询问道：“您走哪一边？”

李偃指了指左边，施义霖指了指对立的方向，接过李偃手里的药罐：“我走这边，就此别过了，改日再叙。”

施义霖走了几步，李偃忽然叫住她，他露出和方才一样犹豫的神情：“骆夫人，你是不是怀孕了？”

施义霖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惊得说不出话来。

“孕妇一般来说，周身的灵气会薄弱一些。而且我看你走路的姿势......”李偃观察施义霖的神情不像是早有准备的模样：“你不知道？”

施义霖简直像被雷劈了一遭，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难以听清：“我......真得？”

“你今天下午要是有空可以过来我帮你仔细检查一下。我看你气色不是很好，屋里那位是你丈夫？”

施义霖强迫自己回过神来：“不，那是我二师兄。”

李偃摸摸自己的鼻子：“你下午过来我给你开点补血养气的药，你要是一直是这个身体状况，生产时会有危险。”

“多......多谢你。”

分别李偃后，施义霖简直脚不着地来到二师兄的房间，她把药罐交给大师兄，骆沁跑到院子里和一些小孩玩耍，施义霖一个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思绪如潮。

她回忆起以前怀骆沁的时候，就算出个门骆沨也要陪她，婆婆要打理旅店，却还抽出时间亲自给她熬各种养汤，带她去寺庙求佛，大家都把她当宝贝一样捧着。

这个孩子算什么？

你没有父亲，你的出现由于一段耻辱。

如果你来到这个世界，世界会怎么对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