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宋副统的嘴角略微上扬：“挖之前会先让人服下些抑制尸毒的汤药。对了尸毒也很喜欢修士的金丹，我师父以前碰到过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最后只有取出他的金丹，最开始很奇怪为什么他的金丹是黑色的，然后剥开才发现那是一层虫子的尸体。”

“......金丹取出来人还活得了吗？”

“他又活了半个月，一直躺在床上。但神智好歹清醒过来，算很好了。”

“您刚才说魔修和尸毒类似，那魔修可不可以取出他们的金丹——”

“傅先生，我知道有些书会说魔修是金丹被污染，但事实上魔修没有金丹，他们的金丹已经消失了。”

“......金丹——”傅抱灵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金丹，在什么地方？”

“这个，恕我不能相告。我刚才已经和你都说太多了。”宋统领一本正经道。

傅抱灵轻轻笑了笑，没有再问下去。

宋副统的文书很快就写完了，傅抱灵检查一遍，署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催动体内的灵力进行刻章。右手中指上的茶色宝石戒指向外抽出云烟一般的金丝，相互缠绕，逐渐结成一朵指甲盖大小的金莲，傅抱灵牵引着金莲遁入纸内，金莲带火，薄薄的信纸“嘭”得一声化为飞烟消失在二人面前，整个传信过程才算结束。

这是较高阶层的统领使用的签名方式，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以保证信息传递的安全。这是广天门的梧桐凤凰戒，可传八千里，远不是一般传令符能比的，它跟岐衡宗关于金丹的知识一样，都密不外传。

军中只有傅抱灵有一只梧桐凤凰戒。傅抱灵签完名后看见宋副统还盯着他的手，于是道：“你对这个戒指感兴趣？”

宋副统摸了摸下巴：“凤凰梧桐，这小玩意儿很精巧，谁不感兴趣？”

“你想看看吗？”

宋副统的眼睛里顿时散发出精光，但并未见喜形于色，他眼珠子转了转：“先生想知道什么？”

傅抱灵转了转套中指上的戒指，然后取下来拿在手心里：“刚才没有说完的事。”

宋副统想起刚才那两个女孩说的话，心道有点意思：“我知道得不多，只是十七年前在那个门待过，我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要是想知道得更加详细，有两个途径。一，是去广天门。二——那个门的现任门主，你们正好认识，摸骨奇家张磬。”

“来者何人？”

“急报！我要见傅统领！”

粗哑的叫声如炸雷在屏风响起，傅抱灵与宋副统对视一眼。傅抱灵站起身，绕过屏风：“先讲！”

“我乃魏统领帐下都尉，乌城西二百里，本部派来的援军都覆亡了！”

八十个修士，足以摧毁一个小型城市，傅抱灵从来没有碰上这么严重的伤亡，也不敢相信现在还有那些妖怪能有这样的杀伤力，但看见跪拜在地的令兵浑身都是血泥，傅抱灵神情坚硬：“魏统领回来了吗？”

“统领还在坚守！”

傅抱灵侧首：“宋副统，你马上找徐统领和祝统领匀出五十人来，一刻钟后我要出发。”

“是。”

“报！”

宋副统刚站起身，夜色里忽又冲出一人。

“赵统领来报，城东南有敌人接近！数目约上千！”

傅抱灵目光一凛：“尸人还是妖怪？”

“多是妖怪！”

傅抱灵吸了一口气：“宋副统，依你之见，魏统领那边，徐统领和祝统领哪位去比较合适？”

“徐统领吧，祝统领今日貌似伤到了腿。”

外面应该是下雨了，宋副统盯着那个浑身都是泥的传令兵，突然责问道：“魏统领怎么会出现在乌城两百里外的地方了？”

传令兵像是被刺了一下，头低得更低了：“统领黄昏时接到了求援信。”

“混账！收到求援这种事怎么能先不通报傅统领呢？擅自出兵，将军法置于何地？”

传令兵自知理亏，不再出声。

“宋副统，你先去安排徐统领出兵，此事等魏统领回来再议。”

“是，我立刻去。”

傅抱灵见事都嘱咐妥当，接过门外侍从官递来的伞，大步迈出屋。

外面已是滂沱大雨，隐隐约约可听得见远处连绵的鼓声。

——————————

城西的气流异于别处，急促的气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墙头上狂风大作，风中传来怪异的鼓声，咚——咚——咚，紧贴着鼓膜撞击到心头去，使人心烦躁不安。户外所有能够照明的东西已经被狂风摧毁了，但从敌台内供瞭望的小窗口看出去，城墙外的天空却见一片白茫茫的光，亮若白昼。那是龙禅道的灵兽在与妖怪斗法，风中听到的鼓声其实是庞大的身躯撞击地面所致，碰撞发生在一里以外的地方，但敌台内的桌子也因撞击而挪动。一只浑身晶蓝的丹鸟掠过窗口，它的体型十分庞大，光是那颗圆鼓鼓的眼睛已经足以比拟这个窗口。丹鸟不断在战场上空盘旋，每发出一声尖利的嘹唳，风声更加促急。

“那是......杨统领的灵兽？”傅抱灵问。

“是啊。”

傅抱灵以前倒是看过那只丹鸟，杨统领时常将它放在肩，垂下冰蓝色的尾羽可达腰部，大小跟鹦鹉差不多，还学人说话，像是把自己确实当作一只鹦鹉。傅抱灵第一次见它竟可以变成这样的庞然大物，还可以操纵如此凶悍的气流。傅抱灵扫了一圈屋子：“杨统领人呢？”

“在，那儿。”顺着同僚的手指过去，傅抱灵看见离城墙不远处的地面上有一个发光的茧状的东西，在狂风中屹立不倒，也是凭着那个茧子散发的微光，傅抱灵才注意到原来地面上也有酷似走兽的黑影，地面上同样有战斗，黑影交错，扭打成一团，落败的被狂风卷入高空撕成碎片。

“杨统领在操纵整个战场的风。”

“战况如何？”

祝广陵听说城西出事后第一时间跑到这：“妖怪最开始偷袭这里，爬上了我们的城墙，现在杨统领已经把他们大部分赶到一里外的地方了。”

傅抱灵将手里的伞递给侍从官，抽出腰间的青涟剑，这柄日后赫赫有名的剑有着简朴流畅的外形，它的剑身略轻薄，然而但凡是跟随过傅抱灵战斗的人都知道杀人的不是剑身，而是附在剑上灵力，傅抱灵对灵力的操纵达到了非常惊人的自如程度，而他身上浑厚的灵力也告诉别人他确确实实是一个拥有百年修为的强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拥有碾压对手的能力。未尝一败是种极可怕的本领，他们听说傅抱灵的名字在妖怪中也有所传播，它们把他称作“杀神”。

“诸位，我刚才得到一个坏消息，我们请求的援兵在离乌城二百里的地方被截住了。”

屋内顿时陷入一阵沉默，沉默的原因跟先前傅抱灵的一样——难以置信。修士对这场讨伐之战向来保持着昂扬的士气，他们坚信自己是正义之师、天道所在，只有极个别的战役令他们受挫折，但不影响整体的斗志。

“除了城西，城东城南可有人守？”

“有的。”

就在这时，外面的风声放缓。窗前忽然不见了傅抱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