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对岸树林中唰唰射出十余只箭羽，全冲傅抱灵来。傅抱灵左手翻转，瞬间结界瞬间散去，锋利的箭簇撞上结界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扭弯，再弹向四周时已无刚才凶横的力道，落在地上被巨石碾为湮粉。对面岂会善罢甘休，瞬间又飞出箭雨。

傅抱灵朝脚下巨石猛踢一脚，巨石立刻飞出，砸倒了对岸的树木，他想看对面是什么阵容，不料对方也灵力深厚，隔空碾碎了巨石。

“唰唰！”

从后面树林里也飞来不少的箭羽，陈洞仙这才明白他们是被包抄了。

“破阵！散开！到上游去！”

溪流往上越见宽阔的河道，陈洞仙跑在最前面，看到河滩上好几个人的尸体定是不久前发生了一场厮杀。

后有巨石隆隆滚来，两方敌人隔着树林紧追不舍，前面不晓得有没有路，与其这么耗下去不如赌一把。

陈洞仙猛然刹住脚，抬掌，两条火龙立刻从宽袖里涌出来，八个门生提剑从他背后跃起，随火龙一起冲向右手边的树林中。陈洞仙双手持长刺，脚飞踩树干紧跟着门生，身后的巨石诡异地刹住，像搞丢了猎物一样茫然停在原地。

深林中。

对方其实没几个人，只不过是身手敏捷，在枝叶掩护下飞速移动，一只只箭冷不丁从哪个盲区穿过来。丛林树深，日光难以透过，陈洞仙觉得自己仿佛步入一个晦暗的箭阵。

火龙散去，门生们万没想到是这样的敌人，都扑了个空。众人都到了林中空地，耳朵仔细倾听林叶间的动静，眼睛追逐着隐隐约约的影子，不知不觉背靠到一起。敌人也停住了射箭，躲在树杈后观察他们。

两方对峙，一时都没有动静。

老五突然对他说：“师父，要不你再烧个火龙？”

陈洞仙恼火地抬起手，老五连忙捂住头，巴掌没落在头上，老五肩上被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几步，听见后面人惊惶叫了好几声师父。

陈洞仙咬牙切齿，刚才他只顾着射向老五头颅的箭，另一只斜地里飞出来插中了他的左肩。箭上有倒刺，他不好拔出来，又担心上面喂了毒坚持不了太久。

更令他恼火的是敌人一副不紧不慢的态度，像入山狩猎的猎人一样耐心专注，等他们露出破绽时立刻射出致命一箭。

“鄙人南华道掌门，敢问阁下仙府？冤有头债有主，若是寻仇还请说个明白！”

陈洞仙刚开始就有种对方不是妖怪的感觉。妖怪一般都仗着体格强于人，热衷于近身搏斗，使用起妖力来也是声势浩大动不动闪电大火，向来不屑使用刀剑之类的。能混进上十二路，南华道要没几个仇家也说不过去。只是哪个深仇大恨，非要在妖土上闹内讧？

“走！”

对方不回应，陈洞仙在袖子里狠狠揉碎符咒，一团灰色浓雾很快在林中空地蔓延开来掩住众人的身形。雾攀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有几十丈高，一个人形阴影从粗壮得树杈后稍微伸出头，雾里立刻飞出一张黄符擦着他的肩炸开。

“嘣！嘣！嘣！嘣！”

接连四声在林中高低各处炸开。对方这时拿不准陈洞仙一行人到底走没走。

浓雾膨胀得越来越大，对方当机立断，也甩出来一条蓝色的火龙。火龙咆哮着，吞噬潮湿的雾气，直冲雾中心飞去。挂在树杈后的人扣紧弩机，一动不动盯着雾霭散去。

“哼！堂堂大宗龙禅道，怎么跟我们这种小门派过不去？”雾霭被灼烧干净，空地里只站着陈洞仙一人与火龙以灵力相抵，其余门生皆不见踪影。

蓝龙冲了半天都冲不倒陈洞仙，陈洞仙两只手都用来挡他了，空不出来，蓝龙嘶吼，高高扬起尾巴扫了过去。陈洞仙额头青筋暴跳，猛喝一声，将蓝龙的头颅劈成两半，蓝龙的尾巴来不及碰到他就像雾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陈洞仙啐了一口：“呸！妖都不如的玩意儿！”

这时一人从树后站出来，黑衣黑裤，黑布蒙面。他从腰间抽出雪亮的弯刀，刀身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

陈洞仙凝视着他，袖子滑出四张黄符夹在指尖，他已经做好以命相搏的打算，死之前至少要拉两个人垫背：“我座下百余门徒忠心耿耿。今天我死在这里，明日要你们陪葬。”

话音未落，四张符咒已经飞了出去，只见唰唰箭响，将两张扎在石缝中，余下两张在空中炸开，爆炸声响里，两名黑衣人一前一后，向陈洞仙举起手中弯刀。

“都住手！”

比声音更快的是突然射出的一道残影，一脚点在黑衣人的手背上。什么都没看清楚，陈洞仙竟就消失在两条白晃晃弯刀锋间

“我说，都住手！”

声音的主人甚是年轻，一个挽着双髻的少女模样，黑衣包裹着玲珑身躯，腰间挂着的弯刀镶金嵌玉，右手腕一伸便是四个拇指粗的银镯子。后面又跟随着十余高大的黑衣仆从。又两人从树上跳下来，与刚才那两个同时跪地行礼：“大小姐！”

排场是很足的。十七八岁的女子神情都是相似的。少女面颊红润，像施义霖一样有一双干净的大眼睛，上唇瓣微微撅起，初生牛犊而已。

“行了吧？”

这边傅抱灵扶着陈洞仙站稳：“陈先生，你怎么样？”

“多谢傅兄弟。”陈洞仙看向那名少女，面色苍白。

少女倒是一副无所谓的神情，她的手指纤长，慢慢拨弄手腕上的银镯。傅抱灵刚才没回她，她现在也垂着眼睛不看人，专心玩镯子：“我们认错人了，误伤到你们。”

一旁老者拱手解释道：“半月前我们发现这位陈掌门与弟子若干人尾随在我们后面，后又突然消失，怀疑是魔修刺探消息。妖境凶险，不得不小心行事，请傅先生见谅！”一句话里高低之分已经很明显了。

“就这样，你们受了伤，来我们龙禅道给你们治好。走吧。”少女这么说，陈洞仙才发现她不是放纵而是傲慢。姿态漫不经心，果然是世家大族里养出来的。

“下毒箭阵滚石，无故受此袭击，一句误会你们未免说得太轻巧。龙禅道巍峨大宗，这种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

少女转过身，抬起桃花一样的脸，她睁着黑黝黝的眸子审视陈洞仙片刻，忽然狞笑道：“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不新鲜，想要什么直说就是了。不过，陈掌门我提醒你，你与座下弟子之前的行径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把年纪了莫自讨没趣。”

老者抬手：“陈掌门，请吧！”

陈洞仙面上倒没有什么波澜，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站在他身后的傅抱灵也没有动。陈洞仙缓缓道：“我陈伯年今年也六十了，脸皮再厚，也晓得不把脸凑上去让人刮的道理。大小姐真是练达之人，我们走江湖的一点小伤何必劳烦。这样吧，大小姐日后对同道下手前劳驾先打个招呼，人再轻贱也是一条性命。陈某向诸位告辞。傅兄弟，我们走吧。”

“诶！你别走！”

少女咬碎一口银牙，眼睁睁看着傅抱灵遂陈洞仙那种货色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