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信庭的脸色没有一丝松动,他视线不离,逼她说下去。
施义霖深吸一口气:“四日前子夜,他突然来敲我的门。他进屋后把我按倒,我打不过他。他原来也想杀我,他的手卡在我脖子上时我感觉到全身的灵力在急速流走。我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师父和五师兄都死了。然后——”
段信庭没反应过来。
施义霖说出来后自己便感到无所谓了,她拉开衣领,扯了几下没扯开。施义霖咬住嘴唇,动作急躁了些,只听“刹”一声,衣裳就被她撕裂了。
段信庭出手去拉她,但施义霖还是扯开了,裸露出的脖子和右肩的大片肌肤。脖子上果然有一大串未褪的乌青,右肩也是红痕斑斑,明显是被人抓还有咬过的。
那个风雨晦暗的黄昏,六师兄突然出现在房门前,他比施义霖高出一个头,看上去异常高大,一下把施义霖的视线遮住了。他的脸色很苍白,看上去死气沉沉。施义霖问他怎么了?邹仁深深地看着他不说话,然后他做出一个施义霖永远也想不到的动作——一计凶狠的耳光落在施义霖的左脸上,邹仁使了全力,施义霖直接被扇到地上,嘴角瞬间开裂。骆沁还在屋里午睡,施义霖不敢相信这个人真得是六师兄!
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是一片混乱了。邹仁闯进屋从被褥里揪出骆沁,骆沁从睡梦中醒来不明所以痛得大哭。施义霖瞬间疯了,扑上去抢。邹仁把骆沁丢在屋外,然后锁上了门。屋里顿时暗了下来,施义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去拿墙上的剑,自然不敌。邹仁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她身上,门外骆沁听到母亲的惨叫后大哭出声,砰砰打门。施义霖不知道昔日敬爱的六师兄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她哀求过邹仁,求他放过她,说她一向把他当作兄长一样敬爱,说骆沁还在外面。邹仁的样子看上去也很混乱,他应该是碰过女人的,但不是很娴熟,动作很粗鲁。施义霖十分屈辱,恨不得自己死了。
邹仁一直叫她不许哭,一直神经质在她耳边念叨说:“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够了!”段信庭用力从施义霖的手心里抽出衣服拉回去遮好。施义霖站在师兄面前木着一张脸,段信庭指尖挑起一缕发丝给她别在耳后,隔着布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对不起。”
却不料这一拍肩竟惹得施义霖浑身颤抖,他连忙拿开手,生怕再刺激到师妹。施义霖的眼眶红了,她故作镇定转过身继续切秋葵,眼泪却控制不住越来越多,吧嗒吧嗒从眼眶里掉了出来。那晚的记忆全部复苏,师兄在旁边,施义霖再也支撑不下去,放下菜刀拼命拿手背抹眼泪,很快就抽噎出声了。
这时段信庭突然感到腿部一重,他低头看见一脸惊慌的骆沁。骆沁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看到娘亲在痛哭,旁边站着今天上山的陌生二舅。骆沁很害怕,却还是拽着段信庭的外袍不撒手:“走开!走开!”
“沁儿过来。”施义霖蹲**,骆沁连忙跑过去搂住她的脖子。施义霖把脸埋在女儿的颈窝里,失声痛哭。
段信庭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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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秋祁山上众人都穿着白丧服,好像大家同时都忘记这个节日一样,什么也没准备。
段信庭把自己的房间重新打扫干净后,和八师妹一起把师父和五师弟的房间收拾干净,然后上了锁。房间一件件空出来,一共有六把锁。
恽念南说以前还嫌人多闹腾,现在才晓得闹腾是因为无忧无虑。
骆沁比施义霖小时候斯文多了,恽念南逗她她也不像施义霖以前那样咋咋呼呼的闹腾。
恽念南受邹仁的那一掌不轻,自己天天围着药庐子熬药,他看骆沁在旁边好奇地看就逗她说药汁是甜的。
骆沁却认真说恽舅舅,药是苦。恽念南咂咂嘴。骆沁看恽念南陶醉的样子,内心不免动摇了,于是从恽念南的碗里小啜了一口,药汁浓稠,苦得她咂舌。恽念南哈哈大笑。骆沁被捉弄了也没有不高兴,她说恽舅舅,药这么苦,你为什么要笑啊?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块梨膏糖放在恽念南的手心里。
“这么大方?”恽念南不相信一个小孩子能这么大度,于是当着她的面把糖纸拨开。
“恽舅舅,糖要喝完药才吃。如果贪图安逸先吃糖,药就更苦了。”
恽念南叹服,跟施义霖说你这个女儿了不得。
施义霖说是啊,她也觉得这孩子特体贴人。
日子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散漫过去。师父过逝,大师兄明显消沉了。
有一天晚饭时,大师兄告诉大家他要下山一趟。
施义霖去看二师兄,发现他的神色很平静,知道两人已经商量好了。从前施义霖只见师父和大师兄很少交谈,但后来见大师兄崩溃不吃不喝那几天才晓得两人感情的深厚,毕竟大师兄是师父带大的,待在师父身边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久。
“我昨天早上收到张先生的来信,邹仁已与妖众勾结,祁山出此孽障愧对天地、愧对世人。我此番下山便是为了清理门户,归期不能确定,你们在祁山上照顾好自己。”
恽念南放下汤碗:“大师兄,让二师兄随你一起去吧。”
段信庭道:“我在外十年,灵力有所涣散,若与师兄同行只会拖他后腿。”
“带回六师弟我还是有把握的。你们照顾好自己。”
傅抱灵第二天就走了,走得时候特别早,秋天,山上起了浓雾。二师弟把包袱递给他,道:“师兄,这一趟还是让我跟你去吧。”
傅抱灵无奈地笑了笑:“有你在祁山我也比较放心。”
“那天我讲的师兄要早点想清楚。”
二师弟那天问他:如果带不回六师弟师兄会怎么做?傅抱灵不愿意去想,因为这个问题很叫他头疼。
“事在人为吧。”
段信庭听见师兄这么说脸上不禁露出担忧的神情。傅抱灵眼睛盯着山峦里流动的雾霭,他跟二师弟简单交代几句,脚踩长剑朝西边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