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乱猜。少管人家夫妻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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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蒋逸飞第二天还是找来妹子,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施义霖喂骆沁吃早饭,淡淡说没有的事。
“我们是自家人,有什么话不能敞开了说?是不是骆沨那小子——”
不想触到了哪块逆鳞,大清早的,施义霖忽然怒了,把粥碗往桌上一磕:“你是不是自家好就见不得别人家好!老是骆沨这小子那小子,他是我丈夫!是骆沁的父亲!骆家是比不上你们蒋府!你们有药堂,有地,还有胡员外在背后撑腰!你们在煌湖数一数二!就是哥你这样骆沨逢年过节都不想过来!你们能让我清静点儿吗?”
蒋逸飞板着脸:“你吓到孩子了,小声点!”
施义霖胀得满脸通红,她连忙回头看孩子。骆沁听不懂大人们在吵什么,但温柔的母亲突然拔高音量吼舅舅的架势特别吓人,骆沁都被吓懵了,红着眼眶,把嘴里的粥都吐了出来。
施义霖晓得这孩子懂事早,很小就会体贴大人不哭闹。看见这个样子施义霖反而心疼得不行,她慌忙拿手帕去给孩子擦擦:“沁沁乖,对不起!对不起!”
蒋逸飞看出施义霖有点反常,接着问道:“家里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骆沨欺负你了?”
“你多虑了,没谁欺负我!我走了,你跟嫂子说一声!”施义霖把孩子从座椅上抱起来就往外面走。蒋逸飞当然不让她就这么走了,他拽住施义霖的胳膊,“是哥刚才的语气不好。你这个样子实在叫我担心。家里怎么了?”
施义霖紧紧抱着骆沁“没事,好得很。我昨天酒没醒,刚才胡说八道。”
“酒还没醒就再歇会儿。你以前都不喝酒的。”
“我现在要回去了,手放开!”
蒋逸飞晓得是自己把施义霖惹气了,想着等一会儿让胡阮曦跟施义霖说。他于是去牵骆沁:“沁儿,跟娘说留下来把早饭吃了!”
不料施义霖突然大声尖叫:"你别碰我女儿!"她抱着骆沁急急走到院子里,只听蒋逸飞在后面道:“你不说我就去问骆沨!”
施义霖恶狠狠回头:“你敢找骆沨我就跟你没完!”
母女俩上了轿子。骆沁刚才两只耳朵都要叫大人吼聋了,她靠着施义霖呆坐了一会儿,等回过神来才喊饿:“娘,我饿了。”
刚才三嫂看施义霖气冲冲出来嚷着回去,劝也劝不住,趁着马车夫收拾那功夫匆忙塞进来一个食盒。施义霖打开食盒,发现里面都是点心这类的玩意儿,便随手喂骆沁一条蜂蜜薯干,不想太**骆沁嚼不动吐了出来。施义霖于是又打开一个盒子,喂了一块糖渍黄桃。
骆沁吃了后说:“甜。”
施义霖于是再打开一盒,发现是卤汁豆干,喂给骆沁。这样一盒盒打开,骆沁刚才是半饱现在也把肚子撑圆了。她惬意地朝后躺在娘亲的臂弯,忽然感觉有水滴到她手心里。骆沁抬头,呆了。
“娘亲乖!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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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直到龙王寿辰结束,施义霖都没有再来找胡阮曦玩耍。
施义霖来三师兄府上几次,一直犹豫着没有开口其实是卖地的事。骆家的镖局从去年起连丢了四次镖,好几个月无生意上门。就在这时突然有个贵客上门,素闻骆家镖局善走西边的镖,他愿出平时三倍的酬金让骆家送一批货物,前提是一定要按期到达。
骆家有自己的难处。他们前几次丢镖路上死了不少人手,镖局便逐渐感到周转不过来。这份委托简直是救命钱。可重整旗鼓要花不少的钱,仅靠客人的定金是不够的。骆家下了决心要接这个镖,一大家人商量了半天,想起城西有块地。
施义霖偷偷去看过,城西那块地靠河,旁边的人家告诉他,这河犯涝,春涝秋涝淹掉一半,种庄稼没什么收成,佃户都不愿意租那块地。骆家人想把这块地抵给蒋老爷,其实是变相讹钱。
施义霖不高兴,不答应。
周围人劝她:煌湖人都知道蒋老爷福甲一方,连太守都没蒋老爷有钱。这点钱就是蒋老爷指缝里漏出来的一点。二夫人你积积善心。
施义霖不肯答应。
最后骆沨来到了她的院子。骆沨今年有二十三了,看不出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依旧是轻衫贵袍少年气。施义霖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满腹的埋怨。家里的事从来是老夫人掌管,骆沨从不过问,只管吃只管睡,剩下的时间都泡在前院和武堂里。当年新婚燕尔,两人也曾情浓过,那时的骆沨既可爱又体贴。到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半天没句话说。而且看起来骆沨也不怎么喜欢小孩子。有次在后院大厅上,老夫人突然拿衣裳过来说骆沨身上那件和靴子不搭,骆沨于是从善如流换上母亲拿过来的那一套。在旁边的施义霖悲哀地觉得骆沨也还是个孩子。
骆沨难得来她的南院,一开口果然是那块地的事。
施义霖没答应,嘲讽道他冷落了那么久这时才想起她来。两个人轻车熟路吵了起来,骆沨当然不及施义霖口舌伶俐,后来七娘跑进南院,像护小鸡崽子一样挡在施义霖面前说施义霖娘家强盛,当初就是强买强卖,两人推拉中施义霖还摔了一跤。强买强卖一下触及了两人,施义霖顿时头脑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骆沨面上也挂不住。最后骆沨没有留下来,和七娘走了。
院里的侍女安慰她,说七娘没读过书,没涵养。
施义霖抱着枕头流了一夜的泪。
后来施义霖还是派人送信到蒋府,因为骆沨要去送这趟镖。
蒋逸飞在信上说沁儿今年七月满四岁,钱就当作是舅舅的一点心意。蒋逸飞还在信上说他们一家要搬到北方的怀阳。
施义霖看到怀阳愣了愣,她连忙派人去打听才知道偌大一个蒋家突然散了,兄弟三个分了家,蒋逸飞带着春雨堂的牌匾去了北方。
骆沨也得知了这个消息,他知道施义霖跟她哥感情深,特地过来看望她。
施义霖还是忍不住高兴。两人和和气气坐在一块吃了晚饭,晚上搂在一块睡觉。
“我那天去青上云了,你记不记得,当时你就坐在二楼,背后有一株金银树。”
“嗯。”
施义霖问他:“你当年是喜欢我哪一点?”
骆沨起初没说话,屋里吹熄了蜡烛,芭蕉的树影透过窗扉,施义霖也看不见骆沨的脸色。
施义霖急了,要起来点蜡烛:“你怎么不说话啊?”
骆沨搂着她的背,把她重新搂回怀里,老实道:“那时,你很漂亮,我们在幻境里你还救了我。”
施义霖一点也不高兴:“你是说我现在不漂亮咯?是生完骆沁前就不漂亮,还是生完骆沁后?”
“不,你一直都很漂亮。骆沁跟你一样漂亮。”
“这还差不多。”
施义霖心头空空的,连身后那点暖意也无法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