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刻钟,刚刚躲在暗处窥伺两人的瘦小男人就被大铁提溜着衣领走了过来。
李二狗实在是瘦弱,就算踮脚也不过到大铁的耳朵,他用力的向后伸手想要挥开大铁抓住自己的手,但却如同蜉蝣撼树,既可笑又可悲。
大铁将李二狗扔在张沉昔他们面前,李二狗立马爬过来,想要抓住张沉昔的腿求饶,却被守在一旁的东辰一脚踹翻在地。
张沉昔面无表情的蹲下|身,黑眸如同针一般刺在李二狗的身上,“你是想自己说,还是让我请你说?”
李二狗如捣蒜般边磕头边说道:“我自己说,我自己说!”
“上月初六,君老板拿了两对瓷罐前来烧制,是我看的炉子。”
李二狗一脸悔恨的说:“当时我欠了祥运赌坊一大笔银子,赌坊的打手威胁我说,如果我三天之内还不上欠款,就要打断我的手脚,把我扔到街上自生自灭。”
李二狗将额头抵在地上,说:“我看瓷罐的品相不错,就想偷一个出去偷偷卖掉,就算不能买个高价,也能偿还祥运赌坊的一部分欠款,谁知道,那个瓷罐还没有烧好,卖的价钱也不高,我只好拿那些钱去赌,结果时来运转,不仅还了赌坊的欠款,还大赚了一笔。”
张沉昔看着李二狗说:“后来又输光了吧?”
李二狗抬起头激动的大喊:“我一定会再转运,一定能把输的钱都赢回来,一定会,一定会……”
张沉昔淡淡说道:“赌坊的事我不想知道,你只要告诉我你把瓷罐卖给了谁”
李二狗颤颤说:“魏家三爷的贴身小厮,乌丹。”
张沉昔问:“什么时候?”
李二狗想了想答:“上月初十。”
三人离开窑厂,张沉昔问道:“李阁主还记得樊总管说老爷子是什么时候买的瓷罐吗?”
李甫琰想了想回道:“上月十五。”
张沉昔看向李甫琰,说:“李阁主觉得这是预谋还是巧合?”
“要说预谋,魏老三怎么知道老爷子买的是哪个瓷罐,要说是巧合,这碎玉散可不是寻常药店就能配到的东西。”李甫琰反问道:“先生觉得呢?”
张沉昔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说:“去问问魏老三不就知道了吗。”
一进魏宅,张沉昔附在东辰的耳朵上交代了些什么,然后东辰便闪身离开了。
李甫琰看着东辰的背影,“你让他去干什么了?”
张沉昔调皮的眨眨眼,笑道:“你猜。”
李甫琰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也没有再追问。
魏老爷子这一辈的老人只剩下他一个,接下来的一辈,除了夭折的一双儿女,就是魏老爷子唯一的亲生儿子——魏雨巳的大伯,还有两个养子和一个养女,也就是魏雨巳的二姑、三叔和四叔,到了魏雨巳这一代,就只剩他一根独苗苗了。
魏家人口不多,基本上都住在曲琅城的魏宅,就连出嫁了的魏家老二魏玉婷也和自己的相公住在魏宅南院的香昙苑。
魏老爷子仙逝后,依据祖制,魏家的直系子弟都要在停放灵棺的灵堂守孝三天,冷斋孝衣,以示追思,魏家老三魏玉超就和魏玉婷、魏玉飞跪在魏启英和魏雨巳的身后。
灵堂里挂满了白幡白绸、纸钱纸花,被烧成黑灰的纸钱随着吹进灵堂的风洋洋洒洒的飘到了其他地方,棺木还未封,上香的人只要直起身,就依稀可以看见面上盖了白绸的魏老爷子的尸身。
张沉昔和李甫琰走了进去,接过樊阔递来的香,朝魏老爷子鞠了三躬,将香插入香炉,突然,一股奇怪的香味混杂在香火中飘入张沉昔的鼻子,让他的动作顿了一瞬。
祭拜完魏老爷子,张沉昔回头,朝跪在旁边的魏雨巳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魏玉超旁边,蹲下|身小声的说:“魏三爷,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魏玉超看了眼魏启英和魏雨巳,站起身说:“这里不方便,还是请移步到外间吧。”
停放棺木的灵堂旁便有间小屋,那是给魏家的人准备的休息的地方,几人一坐下,就有人奉上了冷茶。
魏玉超先朝李甫琰抱了抱拳,“李阁主。”然后才看向张沉昔,说:“张先生想问什么?”
张沉昔道:“我听烧品轩窑厂的伙计说,上月初十,有个叫乌丹的小厮在他那儿买了一个青釉水波纹瓷罐,魏三爷知晓吗?”
魏玉超喝了口冷茶,说:“乌丹的确是我的贴身仆人,但他有没有买张先生说的瓷罐我就不清楚了。”
张沉昔定定的看着魏玉超的眼睛,“魏三爷就不知道乌丹房内是否有一个青色的大肚瓷罐?”
魏玉超淡淡说:“张先生可能不太清楚大户人家的规矩。”魏玉超看向张沉昔,“主人进到仆人的房间是一种很失身份的事,毕竟那都是极污糟的地方,所以张先生想问的事情,很抱歉,我也不知道。”
张沉昔淡笑着说:“看来,那青釉水波纹瓷罐不是魏三爷让乌丹去买的了。”
魏玉超笑了笑:“不瞒先生说,我平常用的瓷碗茶具都是官窑产的乳瓷和五彩釉瓷,您说的什么青釉瓷罐,说句不好听的,我根本看不上。”
张沉昔站起身朝魏玉超拱了拱手,“如此,便打扰了。”
魏玉超回礼,说:“我只望先生不要冤枉好人才是。”
张沉昔笑道:“那是自然。”
魏玉超走后,李甫琰开口道:“推得真干净。”
张沉昔用手指点着桌面,“要不说经商的人十个有八个都老奸巨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