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方父拎着那双破布鞋打开院门,将布鞋放在地上,用袖摆擦了擦头上的汗。
方游打了盆水给方父洗手,示意方昧去倒碗水。
方昧从厨房柜里取出碗,将方游烧开晾凉的水倒进碗里。按方游说的把几颗狸果子丢进去,小心翼翼将碗捧到方父面前,“阿爹,喝。”
方昧对方父并不是很依赖,在这个家里,方游这个哥哥才是对她最好的人。
而这个爹自她有记忆起,都是由小方氏欺负她们兄妹。虽然不太理解游哥为什么会让她做这些事,但她还是听她哥哥的话。
方父接过碗,喝了几口,感觉这水有点酸酸凉凉的很解渴,浑身的不适感也去了,“昧丫头,你也长大懂事了,以后莫要跟在游哥身后出去,呆在屋里跟颜姐儿学些绣活。”
方昧年纪还小,不太理解方父意思,懵懵懂懂点头。
方游让方昧在方父面前[露脸],也是有点小心思在里面。
这个家是小方氏打理,但当家的还是方父。若是让小方氏来管方昧,定是会让方昧抛头露脸在外面做苦力,也不愿让方昧学做绣活。
方游从厨房打了一勺水,给方父添上,“阿爹,颜妹做的都是精细的活。正好前些天碰到桂婶儿,她和我说,她这些天有空,让小妹和她学绣活。我觉得小妹还小,先和桂婶学些简单的比较合适。”
在这个时代,女人不会做绣活,就好比秀才不识字,将军不会打战一般,所以绣活是必须学的。
虽然桂婶并没有和他说过,但至少比小方氏或方颜教的好。若是她们教,很有可能只是打着学绣活的由头,继续让方昧做活。
方父点点头,回房里取出十个铜钱给方游,“这些你拿着,莫让宝山他娘白教。过几天俺去镇上,你也大了,跟俺出去见识见识。”
本来女儿家的事,他这个爷们不该管。可是小方氏他懂,若是让她管方昧,怕是学不到什么,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有点疏忽了。
方游接过铜钱塞进怀里。完全是意料之外,他这个爹也不算当得太糊涂,“谢谢爹。”
刚放好铜钱,小方氏依旧人未到声先至,“游哥饭做了吗?一天天白吃白喝,俺养你做什么?养条狗还能看家吃肉,养你还浪费粮食!”
方游低头抿了抿嘴,表现演技的时刻到了!身子随着小方氏的声音抖了抖,赶紧拉着方昧,快步往厨房走去。
眼药什么还是要上的,说他白莲花也好,他可不是那些绿茶婊、圣母婊。睚眦必报说的就是他,你让别人好过,别人就会让你不好过。
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他几回!
方游从厨房将温热的菜团子和蕨菜端到桌上,又端了几个空碗放入狸果子,倒了凉开水。
果然方父在做小方氏的思想工作,“采珍,孩子也大了,以后说话莫要口无遮拦。”
小方氏一听炸了,这么多年她不论做什么,就算是那个贱女人在的时候,他从没对她说教过,今后怎么得了?
“俺的命好苦啊,自打俺嫁入你们方家做偏房,每天都要出去风吹雨晒不说,还要伺候一大家子,如今你个没良心的还要埋怨俺,俺不活了呜呜……”
小方氏说着说着坐在椅子上哭起来,方父被小方氏闹得头大。一大把年纪了,居然在孩子面前如此没规矩,还是凝霜大度。
方父又想起了死去的正妻,烦躁地拍桌子,“别哭了,要哭回房哭!没规矩,吃饭!”
小方氏被方父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哭得更大声。
“阿娘这是怎么了?”方颜穿着嫩绿色里衣,搭了件粉色小褂,脸上涂着白白的细粉,嘴上涂着鲜红的口脂,迈着小碎步从屋里出来。
小方氏哭得正伤心,冷不丁看到一张白得吓人,嘴里像刚喝完了人血的脸,朝自己凑过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小方氏也不记得哭了,拍了拍胸口,好不容易顺口气,“你个死丫头,俺说了多少次,莫要和那狐狸精在一起,都当耳旁风了?”
“阿娘,锦玉才不是狐狸精。她人很好,不但教我春绣,还送我胭脂呢!”方颜指着自己嘴,嘟起唇给小方氏看。
小方氏方才本就被吓得不轻,如今方颜还把血盆大口往她面前凑,有些心有余悸,“得了得了,莫要靠近俺,怪骇人的。”
方颜甩了甩绣帕,“哼,你不懂,不跟你说了。”
过了这个小插曲,众人开始围桌而坐,开始吃饭。
小方氏按份例分发菜团子,方颜吃了一口菜团子,觉得和平常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