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域又称为霸汀,是焱族的地界。燕涯带着燕珞着落在城外,头上的一对鹿角隐藏消失,头发束成一撮高马尾,除了姿色天成,装束与常人无异。
燕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醒了过来。看着耳目一新的燕涯,挠着脑袋愣了几秒,澄澈透亮的双眸显现出无辜,可怜巴巴地四顾张望,最后才恍然大悟:“你是爹爹!”
燕涯无语:“你以为我是谁?”
燕珞摸摸自己的脑袋,心虚似的龇牙笑起来:“爹爹的鹿角不见了,我快不认得了,珞儿的小角也不见了。”
燕涯叮嘱道:“珞儿,这里是灵界。你千万不可暴露我们的身份,懂吗?”
燕珞:“为什么?”
燕涯:“因为灵界的人会生老病死,他们想长生不老,可能会攻击我们。小心为上。”
燕珞声音翠亮翠亮地答应道:“珞儿明白!”
“好,进城。”
天色阴晦,四处沉浸在昏灰色中,死气沉沉,教人恨不得点上几支火把。燕涯抬首看天,见天阳苍白,苍白中又泛着一层薄薄的幽蓝色,也是没精打采。
城中错落的插着黑色的水纹旗帜,建筑越大,插的旗帜则越大,似乎在宣示炫耀自己的身份。大雨将倾,路上往来着回家的行人,衣裳皆是深暗的颜色。
时下是深秋,百花齐放,哪怕是鹿源那样的世外之地,也知霸汀有个与天同庆的大节日——一年一度焰花节。焰花指菊花、曼珠沙华、朱顶红。节日一到,人们将这三种花摞成小山,像一蔟熊熊燃烧的烈火,男女老少围着花山载歌载舞,畅饮三天三夜,祈祷日子红红火火,好不热闹。
焰花节就在这个月左右。可街道上未见一朵艳丽的花朵,而是些蓝色的蔷薇、黑鸢尾花、双铃草……都是焱人极讨厌的颜色。
阴风阵阵,虽是不大,但夹杂着沙粒,又频得紧,燕涯不禁打颤,本能脱下外衫将燕珞裹好,自己咳嗽起来。
燕珞也懂怜香惜玉,将衣衫还给突然脆弱的父亲。“爹爹你穿,我热着呢!”
燕涯连打好几个喷嚏,总不好受。活了两百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燕珞:“你生病了?”
燕涯小声道:“我们不会生病。大概是我不适应,不是什么大事。”
燕珞不知又想到什么,捂嘴好笑:“你出来的时候,爷爷凶你了吗?”
燕涯:“为何这样问?”
燕珞:“爷爷有没有交代你什么事?”
燕涯:“你想说什么?”
燕珞做出一个凶凶的鬼脸,唱道:“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竟然有点意思!燕涯火起:“谁教你的!”
燕珞顽皮跑开:“忘乡伯伯。”
天空飘落几滴雨,燕涯逮住燕珞躲到一处廊檐底下。客栈的小二热情地出来迎客。
“客官这里坐,想吃些什么?清淡的还是酸辣的?”
父子俩竟不知小二在说什么。
鹿人五根尽除,五识受损,即眼、耳、鼻、舌、身方面有残缺,所以鹿人是色盲、耳背、无嗅觉、无味觉、无生理反应。
很意外的是父子俩五根俱全,但鹿人不饮食,顶多嘴闲时吃过蓬米及喝过祭祀用的酒,其他东西尽未尝过,更分不清酸甜苦辣。
燕珞具有五根尚可理解,毕竟宫蜃是灵界之人,但燕涯具有五根,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因为燕盏书、燕台岳都是根正苗红、正统得不能再正统的地地道道鹿族人,不可能生出具有五根的孩子。燕涯记忆里,他十八岁前是无五识的,后来不知为何有了,这是他不敢极思之处。他看过一本野书,讲的是鹿人吃了禁丨果会获得五识。他一度怀疑自己被人开过……
燕涯打量周围吃吃喝喝的酒客,入乡随俗道:“随意。”
小二:“那小的给您安排了?”
燕涯:“好。”
不到一刻,酒菜上齐。小二通情达理道:“芙蓉蛋、拔丝香芋是给小哥吃的,然后这剁椒鱼头、酱猪肘、爆炒田鸡是我楼招牌,再加一壶女儿红,客官请慢用。”
燕珞第一次闻到可口的香味,禁不住流下口水,伸手抓起芋块就吃进嘴里,啧啧有声。
“好吃好吃!甜甜的,糯糯的!”说罢又去抓芙蓉蛋,吃得满嘴都是,好不狼狈。
旁桌的女酒客捂嘴偷笑:“父子俩貌若潘安,峨冠博带,却是这副吃相,真没个教养。”
同伴道:“不会是乡下来的吧?”
燕涯听见,心中极不舒畅。批评他们没吃相,他可以接受,但说他没教养,便是对宗主不敬。站起身,文文静静道:“姑娘,请收回你方才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