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钟说了一句‘无聊’之后，便躲进了后室，一整晚都没出来过。

洛十九本来是规规矩矩地蹲坐在后室门口，等着九钟出来教训自己，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九钟一直没有出来——可能又是躲在后室作画。洛十九猜测，毕竟他附耳在门外是半分门内的动静也听不见的。

洛十九边蹲在门口边想着，本来以为九钟是特别介意自己假扮清吾欺骗他的这件事，甚至说，洛十九根本从一开始就没指望九钟会相信自己蹩脚的演技。

可谁知道九钟他居然相信了，并且在得知自己是假的清吾时，非但没有责怪自己，好像还半点都不介意的样子。

明明以前都那么容易生气的一个人，今天却突然收起了性子，这让洛十九很不适应。

蹲在门口蹲了半宿都没蹲到九钟出门，看来今天是没什么希望继续谈下去了，洛十九十分识时务地在自己的腿麻掉之前，乖乖回到了自己的地塌上。

整整一天，洛十九都是处在一种提心吊胆的紧绷状态之下，此时确认了自己的身份，躺在了熟悉的被子上，洛十九的精神得以快速松弛下来，困意立刻自全身翻涌包裹了他。

等到洛十九那双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时，已是日上三更，洛十九睡了一觉，精神极好，神清气爽地从地塌上跳了起来，学着人界的老板们伸伸胳膊拉拉腿，感觉身体轻盈了不少。

不过洛十九做了一个很奇特的梦，梦里九钟把一个亮闪闪的玩意儿放在了自己的身上，等到那亮闪闪的银光完全被自己吸收后，洛十九轻轻点地竟一跃飞到了更高的云台上，洛十九脚踩祥云睥睨万物，突然觉得自己以前见到的世界都很小，哪怕是之前以九钟的视野去看待一切，都不如这次自己饱览众多。

洛十九敲了敲后室的门，轻声问道：“仙人？在吗？”

连敲了好几下，门内都是无人应答。

从前九钟有事出去，好歹都还会和自己打个招呼，现在真的是越来也胆大包天了，连说都不说一声，就直接玩失踪。

洛十九有些不爽地朝着后室石门的方向狠狠剜了一记眼刀，揉了揉有些微瘪的肚子，哼着小曲儿就去了沐灵池。

洛十九前脚离开，后室的门就被打开，九钟面色惨白地看了一会儿被洛十九睡得乱糟糟的地塌，随后不声不响地离开了霜鸣阁。

心情大好，又得到了充足的休息，洛十九面色微红，看着眼前天界的景色也标志了许多，眼前云海层层叠巘，云海之中时有仙鹤腾浪而起、竞相追逐，日光辉照，云端紫烟袅袅而升，彩霞伴逐着熙风飘扬远方。

就连踏在脚下的云彩也变得更加柔软亲和，甚至连每一团云絮叠加的触感都十分清晰。

洛十九整理了衣服，撩了撩头发，驻足欣赏了一会儿飘飘仙雾和彩光霞云。

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咕噜’叫了一声，提醒着洛十九应该快些去往沐灵池了。

刚准备动身，一根长棍破风而过，准确无误地插在了洛十九面前的云里。

“清吾，还不受死？”

不等洛十九开口辩解，那根长棍率先而发，横扫洛十九下盘，洛十九一时躲避不慎，跌坐在地。

此时，那根长棍离洛十九很近。常理来说，一根棍子并不会像一柄剑或是一把刀那般给人极强的凌厉之感，但是眼前这根长棍，却散发着浓郁的沸腾杀气。

洛十九并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是谁。

因为他知道，天界看清吾不顺眼的人如夜晚的天上数不清的星星，又如昆仑丘上的雪花般成百盈千。

但是根据洛十九对于天界的了解程度，天界的众仙神不过是一群缩头缩脑又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能有这个胆量的，洛十九只能想到一个人——方明。

洛十九原本以为敢于挑战清吾的人，要么是无知、要么就是有天下独一无二的法门，那么看起来一定是锐气粗狂、毕露锋芒的人。所以洛十九猜测，方明会是一个盛气凌人、心比天高，看起来应该都是横眉冷对、皮肤摸起来应该是遍体金刚，说起话来都应该是狰狞凶残的样子。

可是看着面前这个即便生气也依旧掩盖不了温润憔悴、气度如华的人。

洛十九很难把这个人和追杀清吾的人联系在一起。

方明手持长棍，青丝随微风拂过面颊，像极了洛十九想象出来的那些说书先生口中的江湖侠客。

再联系上这个人痛失骨肉的悲惨经历，洛十九竟然一点也不讨厌他。

“你认错人了。”洛十九的手指随意拨弄着自己的头发，轻声道。“我不是清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