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里正薛大人在当晚由于受刑过重,再加上牢房失火,虽然有命逃出来,但是不久便死了,唯有王寄,刑部尚书王牧的亲弟弟。
诏狱失火的第二日早晨,曾有掌管诏狱的官吏拿着登记名册统计过,除了已死的和救出来的,共二十七人,唯独前不久才关进来的那位刑部王大人,当晚便不知所踪。
“属下已经让贯尔去了。”
曹知唤看他,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倒是不枉咱栽培你的心思了,有些东西实在不方便旁人看见,若是找到了,便杀了吧。”
“是。”祁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点了头,“那……小郎君他一会儿怎么办?”
曹知唤:“过几日,三法司会重新会审,我已与都察院提前打过招呼,桓四郎没事儿,咱家的宝贝孙子自然也不会有事儿,一会儿天亮先把他送回去便是。”
待到曹知唤离开后,祁贞才悄悄舒了一口气,他起身朝着云母屏风后走去,南燕侣依旧衣襟大敞的躺在矮塌上,祁贞替他处理好伤口,又替他整理好衣襟,在一旁站了许久,他忽然悠悠开口道:“郎君,老爷他已经走了。”
他叫了一声,南燕侣没动静,他接着又叫了几声,南燕侣还是不为所动。
就在祁贞以为他睡着了准备拿张毯子替他盖上时,衣袍一角忽然被拽住,祁贞一转头,就看见南燕侣顶着一张眼晕发青的脸看着他,“我是不是不用回去了?”
祁贞无语,“你刚才不是听见了么?事情还没结束,当然……”
南燕侣捂着脑袋一脸肉疼,“我不想去了。”
太遭罪了。
祁贞道:“郎君且忍忍吧,待到三法司会审一结束,老爷他那么关心你,会保你安然无恙的。”
南燕侣一撇嘴,全然没了往日故作高贵冷艳的模样。
“我看他八成是想留着我回去继承他厂公的位置呢。”
祁贞突然被噎住。
他抽出自己被南燕侣拽着的袖子,“郎君,你不知道厂公只能由宦官担任吗?”
南燕侣笑着拍了拍他胳膊,“我开个玩笑呢。”
祁贞:“……”
又过了一会儿,南燕侣不知想起什么,他眼睛一转,抬起头来,“哎,你说,干爷爷他为什么一定要救桓四那小王八……不是,为什么要救他?”
祁贞闭嘴摇了摇头,显然,曹知唤的心思没人敢猜,也猜不准。
……
残破的窗棂被呼啸的寒风吹得一开一阖,连着奔波几日,身体早已不堪负重。
男人穿着一身脏破的囚衣,胡子拉碴的缩了缩肩膀,现如今他逃出来也是逼不得已,连民间都知道,进了诏狱那完全就是九死无生,他实在想不通当日王牧同他承诺的一番话有何用,如今老宅子万万是回不得了,可他又无处去。
心里一阵惶恐和后怕,再联想到那晚牢房外他无意间窥见的景象,一时身子不由得颤抖更甚。
“古人云:天无绝人之路,大人何必心急。”
一道寒风携着雪花纷纷扬扬地吹过山门前,破庙俨然只是破庙,道台上的真人只有半身像,另一半边身子,想是被雷劈了。
他闻声一颤,转身过去,就瞧见天边虚浮的光影将山门前那道影子衬得格外漆黑。
“你是……谁?”
“王寄,王大人。”那身影莞尔一笑,“小人没说错吧。”
虽然那身影刻意压低嗓子,可王寄听得出来,那是个女人。
胸腔里的心脏上上下下,如擂鼓在畔,王寄朝后退了退,“你是来杀我的?”
“不,小人是来救你的。”
“救我?”王寄看她,“你可有证据证明……”
那身影朝他走来,虽然视线模糊不清,可王寄仍看清了那张脸。
那是个美艳的女子,眼波流转,冰肌玉骨。
女子从腰间抽出一块吊牌,拿在指尖晃了晃,“家君的玉牌,您一定知道吧。”
“王牧派你来的?”王寄闻言,心里稍稍放松了些,他双手接住女子扔过来的玉牌,只是还未等到看清上面的字迹,眼前的身影已如鬼魅一般行至身前,倏然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刺入体内阻止了心脏的跳动,王寄双眼在一霎那间睁大,却又在一霎那间扩散失神。
“天无绝人之路,可这儿,不归老天管。”
那女子伸手拔出他心口插着的那只梅花铁器,指尖挑动了根茎处的机括,一声轻微的响动,四瓣尖锐细长的花瓣像是一只手一般松开了那颗热乎的心脏,被她从那具肉体中一寸寸抽出。
鲜血顷刻间喷薄了出来,半边雪白的颈子上溅上了连片的红色,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死不瞑目的王大人,从他手中拿走了那块玉牌。
玉牌并非玉牌,而是只铜铸的缉事令,那上面錾刻着一行小字。
东缉事厂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