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惜炎听在耳里，只觉得如释重负。

炎炎终于把自己忘了，余生的感情，他自己来背负就好。

果然，不过月余，孙家向吴家提亲，迎娶吴家大小姐，年底成婚。

炎炎的一切东西，孙惜炎从不假借他人之手。婚礼的筹备自是一样。孙惜炎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这场婚礼上面，就仿佛，成婚的人是自己与炎炎。

以至于后来，每每人们当饭前谈资说起这桩婚礼时，满是祝福与羡慕。

距婚期还有半月，孙惜炎被堵在孙府的一处凉亭里。望着眼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孙惜炎觉得他没什么不知足了。

一生所系为君安，一生所盼为君乐。

炎炎的身体好了，这么多年没闹过大病。马上也要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真的，没什么不知足了。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喜不喜欢我？”

孙惜炎望见对方眼里的孤注一掷，微笑着开口：

“公子永远都是公子。”

他在惹炎炎生气这方面，天赋异禀。他连最后的一抹希望都亲手捏碎，也不图被善待了。

成婚那日，孙惜炎第一次没在他的身边，只身去了一处寺庙。

风雪很大，落了满头。

他一步一个脚印走过去，为求虔诚，企盼神佛保佑，炎炎能平安喜乐。

自那后，炎炎成了孙家的家主，而他则成了孙府的管家。

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四目相对的目光中，却已经没了往日的情谊。

一个是极力掩饰，一个是心死无望。

只是成婚三年，却一个子嗣也未诞下。吴家小姐蕙质兰心，没有找孙长林却跑来找他一个管家。而他该死的，还真能帮上忙。

软硬兼施，一边哭哭啼啼说外界不堪的传闻，一边又智慧的分析子嗣对于孙家的重要性。

确实如她所说，即便为了炎炎，孙家也不能没有后代。

“孙惜炎，你要把我逼到什么地步才满意？！”这么多年，炎炎第一次对自己咆哮，红着眼眶，满腔怒火与失望。

孙惜炎哑口无言，沉默的垂下头。

把你逼到，不留余地的讨厌我。

一个月后，经大夫诊断，吴家小姐怀有身孕。全府上下喜笑颜开。

那一晚，孙惜炎手里攥着玉佩，彻夜未眠。

又是四年，孙家再添人丁，是个女孩子。

又是十年，吴家小姐因病与世长辞。

炎炎的人生，孙惜炎从来都没缺席。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观望、守护者所爱之人的每一天。

自己却形单影只。

旁人问起为何不成家时，他只有笑而不语的沉默。

本以为人生就会这样走过，直至年华老去，生命凋零。

可晴天霹雳般的噩耗砸的孙惜炎缓不过神来。

他紧紧的抱着冰冷的尸体，脑子里走马灯样闪过以前的种种，生动的仿佛昨日。

在给炎炎打理仪容的时候，孙惜炎才发现，炎炎的双鬓已经添了白发。

青丝换白发，原来时已远。

不知不觉，竟过了大半辈子，他和炎炎都老了。

入棺的那天，孙惜炎将戴了半辈子的玉佩亲手放进炎炎的手里，连同自己的一颗心和半生的回忆。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想到没有炎炎的往后，孙惜炎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倚在炎炎的墓碑上，手里紧攥着那半枚玉佩，胸前不停向外冒的血和深刻的痛意让他知道自己离炎炎越来越近了。

你是这样死的，我也一样。

视线逐渐模糊，孙惜炎望见朝这里跑来的孩子们，嘴边挂着的是满足的笑容。

君非良人，却是克星。

炎炎，我不会让你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