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沉吟片刻，方缓缓道：“温竭行事一向鬼魅张扬。当年他在庆林投毒百户，行此悚然恶事，竟还彰以为傲。此间又是数十村民受害，若非他所为，我实在不敢想，世间还有这等丧心病狂之人。”

“可时隔多年，他在此地出现，未免太过突兀……”

“如清，如果真是他，我是说如果，真的找到了他，你想……怎么做？”

楚瑜这一眼极深，厉如清不防被他问住，不由怔然想道：我想怎么做？杀了他，还是质问他与当年之事有何关系、对厉家到底有何怨雠？多年来江湖之中无人可以奈何的鬼医温竭，而今我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要如何从他那里，求得一个自己都不曾分明问句的答案呢。

念及此，他发现自己竟是在侥幸地期盼着此事并非那血海之仇的恶人所为，仿佛这样恨意就能一直纯粹地作为驴前吊着的苹果，引他咬牙切齿地往前走。

可若真的见到了他呢？厉如清不能告诉自己一切都是虚妄的徒劳的，他隐约知道不管自己能不能求得一个答案，无能为力的结局早就注定，那绝不会是一套令人宽慰的说辞。

内中是不平的骨、外面是委顿的肉，矛盾地交织盛起他的一腔血，淅淅沥沥漏满了来路。

厉如清按按心口，那里先前烧灼之物而今惟存半盅温热，干涩的、空洞的、枯萎的另一半残骸，烂透在皮下成了不见天日的疤。

讨嫌的大狐狸这会儿却开成一朵解语花，仿佛听懂他的沉默似的，折扇在手中转了两转，带着安抚意味不轻不重地搭在厉如清肩上。

“反正我定是要捉住他的，善恶终有报，不散的阴魂若不能销于烈日天光，那便销于我的剑下。我要亡者安歇、沉冤尽雪——”

话至此他倏而藏锋，促狭笑影流溢瞳眸，如粼转温柔的波光。

“而后正大光明地，邀你移居渊岳山庄。”

厉如清忽然吃了一嘴难得温存，心下酸得冒水儿，竟跑了偏地感慨这副子德行哪家的姑娘勾不到手，怎么偏偏就与自个儿厮混到了一起……惆怅罢不知已耽误人家多少如花美眷，又心安理得地想，那以后可更得缠他紧点儿，万不能放这妖孽出去为害世间。

挨近楚瑜时，他剩下的一半心血仿佛才有了热腾的活气。胡诌八扯过一通那点儿怆然之意不觉自被强行压下，既见对方掺了真性，他原欲不咸不淡地糊弄过去得了，一张贫嘴却就不由自主地蹦出来大煞风景。

“……牙都给你酸掉！瑜哥哥，那不如我等你回家佩个剑，再回来降妖伏魔呀？”

楚瑜：……

楚瑜：不好意思，真忘了这茬。其、其实这个，用扇子来销，我觉得也是很帅的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