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冶亮派来的人果然是麒麟军,在蔺寒的预料之中。蔺寒见了那寄信人才知道孙冶亮因明国公之事受到牵连,也被珂晖皇帝怀疑,被迫交了军权,如今也是步履维艰。
蔺寒问道:“那云家姐弟如何?”
那人摇了摇头:“他们自从被贼王掳去后,已少有消息传出了。不知如何了。”
蔺寒听着便捏紧了拳头,狠狠砸了桌子:“岂有此理!”
“孙统领说,乘风破浪会有时,蔺将军不必有后顾之忧,尽管随心而动。东风自在,万事皆备。”那人朝蔺寒行了一礼,“孙统领让在下带的话,在下都带到了,就先告辞了。”
蔺寒微微颔首,让一旁的将士将他带出军帐。
说是孙冶亮已挪交军权,可若是麒麟军当真服从珂晖王朝,不再听从孙冶亮,那孙冶亮的手下又如何从禁军层层包围的京都之中传出消息?
孙冶亮说“东风自在”,无非是想同他里应外合。他何尝不知孙小二这一颗报国的赤诚之心。只是仅凭他一人之力,恐怕还不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场局还有个最后的庄家,若他猜得没错,便是这天下第一懂得“良禽择木而栖”的明国公。
人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明国公这是将他当成了草间螳螂。
蔺寒整理了如麻的思绪,方坐下又想起云子蔚。
他不敢想象云子蔚会受多少屈辱,他已死死地记住了“阿忽尔”这个名字,有朝一日他若打下京都,必定将此人挫骨扬灰。他若登上皇位……
若他真的打赢了这一仗,登上了皇位,他又该何去何从。真就将这皇帝做下去了吗?
蔺寒一夜未眠。
……
每日天未亮,云子蔚就得去别院的井中打水,再拎着水桶去马棚清洗。等将偌大马棚里的诸事做毕,已是夜半三更。他回到冰冷的破屋里,疲累得倒头就睡去。
阿忽尔有时会强拉着云子嫣一块来看他,看他穿着粗布麻衣,无声清扫。云子嫣不忍心看。她的弟弟向来不染世俗尘埃,何曾受过此等屈辱。
而阿忽尔还不觉得尽兴。
他骑马上朝时要云子蔚将身曲伏,让他踩着背脊上马。云子蔚最初不愿,眼中是抑不住的倔强怒意。阿忽尔扬鞭打在他的背上,冷厉道:“你最好快点。你一日归顺于我,你阿姐就会少一日受折磨。你想要你阿姐代你受苦吗?”
阿忽尔若是见到他有些许犹疑,便会道:“你要是不愿,我现在就去找你阿姐。”
云子蔚闻言紧握拳,终是屈膝了。
云子蔚的身板过于清瘦,承受不住阿忽尔的重量。阿忽尔上马时,他支撑不住,半倾了下去。阿忽尔险些摔倒,当即一个翻身上马,骂咧咧地又扬起马鞭打在了云子蔚身上,云子蔚闷哼一声,却没作声了。
这对姐弟情深。阿姊能为弟弟放弃一身傲骨,弟弟因为有阿姊的牵绊,甘愿留做他的奴仆。
阿忽尔垂涎云子嫣已久,也有想动她的时候。那晚云子嫣挣扎得厉害,他们两人碰撞间摔碎了半个屋子的东西。最终乌发凌乱、嘴角挂伤的云子嫣被他缚手丢到床榻上。她埋首在被褥间,没落一滴眼泪,没吭一声,却险些咬舌。云家人的傲气生在骨子里,说折辱不得,便是折辱不得。
阿忽尔拿云子蔚威胁她,说要是她敢死,云子蔚必不会有好下场。
云子嫣浑身颤了颤,终是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不过那日不巧,府中恰有朝中大臣来,说有要事商议。阿忽尔心中恼火,放开云子嫣翻身下床去。他骂骂咧咧地整理衣衫出去会客。
云子嫣这才算是逃过一劫。
云子蔚晓得阿姊差点被玷污后,日日夜晚守在阿姊门前。阿姊被锁在屋里,他靠在门上跟阿姊说话。
他道自己没用,护不住阿姊。
云子嫣在门里头轻轻地笑。她说子蔚啊,世间苦难就是如此,难躲难逃,倒不如想点好的,叫自己能有个盼头。人就是很怪的,有时候有零星的一点盼头就能活下去了,有的人觉得再也找不到盼头,莫名其妙就死了。
云子蔚“嗯”了声。
冬夜廊间刮来的冷风跟刀子一样。他浑身疲惫,眼皮子在打架,却又觉得格外清醒。
阿忽尔不肯放过他们姊弟,之后又来过。
瘦弱的云子蔚又怎么抵挡得住。他被阿忽尔打倒在地,却坚持爬起来,护在阿姊身前。他的嘴角还挂着血,清冷的一双眼望着阿忽尔,只反复道那几个字:“你别碰她。”
阿忽尔扬起手,本想再教训云子蔚一顿,却不知怎的被这眼前这一幕蛊惑了。云子蔚细长的眉和清冷的眼都生得极好,那一身的倔强不屈也勾起了他征服的欲望。
他望着云子蔚,对云子嫣道:“你这弟弟跟你的脾性相似,长得也有几分相似,姐弟俩都是画中人哪。”
云子嫣脸色一变,立即对云子蔚道:“子蔚,你先出去,这里没你的事。”
云子蔚错愕:“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