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晚七点，一辆通体漆黑的迈巴赫停在了玫瑰酒店辉煌的大门前。一身西装的南世领从车上跨下，显然他并不重视这场约会——他没有换衣服，头发也过了摩斯的定型时间，看起来有些散乱。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帅气的面貌。

南世领第一次来情人酒店，这儿的位置布置得与寻常酒店不同，并不紧凑，每桌与每桌之间相隔的距离恰好能让彼此听不清对方谈话的内容，又不会显得过于空旷。他跟着侍者来到三楼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那儿已经坐了一个人。

那人像是误入天鹅群的鸭，与餐厅里昏暗暧昧的磁场格格不入。一头靛蓝色及肩长发，身上穿了一件破破洞洞的白色体恤，妆容十分夸张，正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听到声音一转头，嘴里的口香糖吹出一个泡。

与她对视的瞬间，南世领如鲠在喉。

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几乎人人都有兄弟姐妹，郑家却是个罕见的独女，而郑家这位千金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南世领很少与那些二代们鬼混也略有耳闻——大家都说郑家唯一的千金是个疯子。事实上，他们这些二代三代们哪个不疯，能够被这些人称为疯子的，大约只有疯子中的疯子。

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侍者拉开椅子，南世领方把外套搭上椅背，女孩就开了口，“我想让一名女士等待可不是什么有绅士风度的行为。”她说这话时面无表情，红色的眼妆与蓝色的美瞳相映，营造出一种视觉扭曲。

“事实上，我有为您预留迟到的时间。”南世领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六点五十，还没有到我们约定的时间。”

女孩歪头，并未对此作出评判：“郑妍，你好。”

“南世领。久等了吗？”

“还行……你比我大，我叫你大叔可以吗？”

“……都行。”

“大叔，我妈说我们小时候见过，你记得吗？”

“有点记不清了。”南世领礼貌地点头。

郑妍神色不屑地撇嘴，“哦，其实我也不太记得，你知道我妈怎么说你的吗？”

“怎么说？”

“她说我们那时候玩得特别好，还说你现在又高，又帅，又有能力，还有责任心，待人温柔、善良……”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过去，“总而言之，所有好的形容词她都用上了，哦，还有一个关键——”她故作神秘地停顿了一下，“你姓南。”

身体前倾，郑妍打量着面前的人：“不过现在看看么，虽然老了点，但大叔你长得确实还可以。”

“……”

她似乎很满意对面人抽搐的表情，重新坐直身体双臂抱胸：“我妈说你特别优秀，让我一定要见一下你，别误会，我确实是被逼的。”

南世领宽容地微笑：“没关系，我的母亲也是这样说的。”

女孩的眼神有了些微妙的变化，她看着南世领得体无比的表情，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一下，抬手招来了服务生。

刀叉与盘子偶尔发出轻微的碰撞声，郑妍开始没话找话。

“所以，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喜欢的人呢？”

南世领抬头，刚刚张开嘴又被对面的人抢先，“我眼睛很尖，不要骗我哦。”

他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切割牛排，“没有。”

“哦，看来是有。”郑妍自顾自说道：“是谁？好看吗？有我好看吗？”

“这好像与郑小姐没有关系吧。”

“说不定就有呢？”她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未来谁说的准？”

放下杯子后，她看到南世领紧蹙的眉毛，漫不经心地说：“不是吧？那么讨厌我？不对我想想，你究竟是讨厌我，还是讨厌现在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接下来有近一分钟时间的沉默，两人一动不动地对视着，目光在激烈交锋。

最后，还是女生败下阵来，她笑着摆摆手：“当我没说。”

南世领彻底失去了胃口，他放下刀叉往窗外望去。这儿不是很高，街边却十分热闹，这里临江，江对岸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璀璨的灯光将夜空照亮如同白昼。在那建筑群中，远远的可以看见谭氏集团高大又精致的办公大楼，大楼里有几个楼层还亮着灯，里面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些人影……

“嘿！”

面前忽然出现一只手，南世领后撤拉开距离，镇定道：“抱歉，我走神了。”

郑妍没在意，她似乎也不饿，将盘中的牛排切得七零八落。

“我说，你每天都干什么呀？”

“工作。”

“不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