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佳意将下巴搁在窗上，看着远处明灭的江水。似乎知道他说话费劲，罗跃也不再问，只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些。杨佳意眼睛有些散光，江水上破碎的星在他眼中层层叠叠，他莫名觉得，这景象或许会比旁人看见的更美。就这样平静了片刻，罗跃在他身后说：“舒纪云周一来的，我们要谈个合作，有些忙。”

“嗯。”

“他明天就要走了，说是想去空山玩一玩。我原本就想送他到了地方，就去找你的。”

“嗯。”

“他说，让我成熟一点，不要随便发脾气，不要随便干涉你的生活。他自己和李景荣吵吵闹闹十多年也还是那样，我本来不该听他的……不过，我是真的没办法了。”

杨佳意生怕他哭，留恋地直起身。不知什么时候起，罗跃在他眼里成了个会撒泼还爱掉眼泪的无赖。罗跃握着拳头，眼神颓败：“我这就是病急乱投医，但是说真的，如果你和那个男的发生点什么，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冷静的。”

“哦，那你会怎么样？”杨佳意逗他。

憋了半天，罗跃道：“我……我他妈自杀！”

“是不是还要割腕直播给我看啊？”杨佳意的笑容闲适而舒展，带着些微的懒。罗跃眼睛看直了，嘴里不自觉地问：“佳意，那你和他，都干过什么啊？”

这已是很过分的问题了，而杨佳意并没有一点怒气。罗跃问得委屈，他答得真诚：“我和他十年前就认得，我们一起看长江，看画展，唔，还有爬山。”

“你和他还爬过山！”

“我还和你去沟里抓过鱼呢。”

“那不一样好不好——”

“是不一样吧。他让我上过，你没有。”

眼看他就要发作，杨佳意学着舒纪云戏谑的语气道：“成熟一点……罗跃，我的人生不是非要和你绑定在一起的，这些道理难道非要我讲，你才会懂？”

“我不管。”

“……什么？”

“人总在变啊，你看你以前爱我，现在就不鸟我。你说你想安稳地过日子，可你以前明明很闹腾。佳意，我是心疼你，很心疼，可我并没有觉得你超脱到可以不需要感情。亲情代替不了爱情，嗨，也不算爱情吧，就是那种对等的，你可以完完全全把自己托付给对方的感情。这样，你才不会觉得累。”

杨佳意摸着下巴：“就你？让我完全托付？你自己信吗？”

罗跃傻笑起来：“佳意，我在学啊。你教我，行吗？”

一声悠长的汽笛让杨佳意无从回应。他看向江面，一艘如山的货轮缓缓滑过。细小的波浪自船底晕开，以极慢的速度推向江岸，而后，有力地拍打着岩石和沙滩。

他小时候是不懂的。为什么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小小波浪，最后能打得双脚这么狠，这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