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于助人的“活雷锋”在警察赶到以后,正悄无声息地从伤者和围观群众身边缓缓撤离,打算来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奈何过于“高尚”的情操并没有给予他低调行事的机会,大斌三步并作两步走,迅速挡住他的去路,并且一把将他从混乱的人群当中拽了出来。
“你拉我干什么?放开我!”
被吓了一跳的小男人在人高马大的大斌手中气急败坏地挣扎着,一边抵抗,一边卖力嚷嚷:“我是见义勇为!我是乐于助人!你、你你你,你们警察是什么意思?!”
二人一路吸睛无数,引发争议无数,只可惜伤者们自顾不暇,围观路人们又不约而同地选择作壁上观,可怜的小男人虽然“声势”浩大,但是除了声带勉强还能造势以外,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可以有效抵抗大斌的力气。
“活雷锋”先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警车越来越近,顺便看见了他才光顾过的那辆挂了彩的SUV以及不久前打过照面的两个男人。
他对上吴竞渡似笑非笑的眼神,小腿肚不自觉抽了一下。
“闭嘴,给我老实点。”
大斌轻车熟路地将他的双手反剪,压在车上,开始搜身。
汪芷目瞪口呆地看着大斌从“活雷锋”身上搜出四五个款式各异的钱包,扔在车前盖上。刚才还一脸正气的小男人瞬间蔫了。
烈日正当空,可怜的“假雷锋”被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大斌揪着衣领拎在手里,汗如雨下,活像一只串在烤架上刷足了香油的小鸡崽儿。
吴竞渡走上前来,一边点钱包里的钞票,一边随口问道:“嚯,您这么会儿工夫收获不少啊,‘业务’水平很高嘛,入行多久了?”
小男人嗫嚅道:“没、没多久……”
吴竞渡懒得和他兜圈子,将他从头看到脚,顺手又从他的手腕上薅下来一块崭新的手表,颠了颠,仔细看了一阵儿,又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OMEGA星座系列的吧?我记得市场价是四万还是五万来着?你偷的这几个钱包里的现金不算零头,共计一万二千三,我估摸着,最多不过是三年以下,但是加上这块表的话……你知道盗窃数额巨大,要在牢里蹲多久吗?”
不远处的言行闻言,诧异地看了吴竞渡一眼,很快又把目光投回到抢救现场。
小男人立刻慌了神,面带菜色地吞吞吐吐道:“领导,这、这是我自己的,不是偷的……”
“放屁!”吴竞渡冷下脸,“你当我瞎还是傻,看不出来这是女款?你一个大男人买块女表戴?”
小男人一噎,支支吾吾了半天,挤出一句:“我给前女友买的……”
“哦,”吴竞渡一嗤,“难不成你想告诉我,分手后你前女友把表还给你了,但是你对她仍旧念念不忘,所以天天戴着这块表睹物思人是吗?”
小男人被他一通抢白,终于彻底不吭声了。
吴竞渡:“行了,大情圣,到了局里再好好给我们讲讲您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吧。大斌,带走。”
“是!”
大斌三下五除二地把这个“意外收获”塞进了车里。
吴竞渡随意地对着阳光打量了一下表盘上的钻,无意间瞥见言行正死死地盯着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地从损毁的肇事面包车里抬出来的男司机,脸色是前所未见的阴沉。
他心里一跳,转过头随手把手表塞到汪芷怀里,并支使道:“趁着人群还没散,汪芷,你赶紧拿着这些赃物去找找失主,找到了一起领回去做笔录。”
“是!”
看了半天戏的汪芷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扭头扎进了人堆。
“闲杂人等”都走了,吴竞渡状似不经意地在言行眼前打了个响指。
“你看什么呢?”
言行一惊,猛地回过神来,表情迅速恢复了正常,如果不是吴竞渡确信自己不瞎,否则几乎要怀疑自己刚才产生了幻觉。
“没什么。”
吴竞渡的眉头紧皱,显然根本就不相信这种敷衍的鬼话,他正待开口,视线轻轻扫过言行依旧略显苍白的脸,最终还是无可奈何地把嘴闭上了。
言行现在的情绪明显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稳定。
他此刻展现出来的平静,就像是暴风雨夜窗户被惊雷意外炸开后,他手忙脚乱糊上去勉强挡风的一层塑料薄膜,只要有人在外面随手一戳,立刻就会破了。
倘若言行是嫌疑人,那此刻无疑是吴竞渡最喜闻乐见的“临门一脚”、攻破心理防线的最佳时机,但偏偏他不是。不仅如此,刚才“惊雷”响起时,吴竞渡还透过破碎的“窗口”意外窥见了言行惊慌失措、难得脆弱的一面。刚才的温言软语言犹在耳,那股子心疼劲儿也还没过去,现在就要“翻脸无情”地去捅破言行死死护住的这层“窗户纸”,吴竞渡实在是下不了这个狠手。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在言行面前欲言又止了。与其说他不想逼言行,不如说他不敢逼。
言行心里有阴影,他心里其实也有,不过在他看来,言行或多或少比他强一些,至少言行现在开始尝试慢慢走出阴影,建立自己的社交圈,而他看似毫无心结,实际上一直在原地踏步。
吴竞渡深知自己天生属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那种人,但偏偏他又选择了刑警这样一个大灾小难如家常便饭的职业,为此他曾经花费很大的精力去克服这种心理障碍。
从警四五年,无论经历多少创伤,他都再没有出现过这种心理,因此他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成功摆脱掉这个弱点,直到经历了那场悲催的“十日谈”。
吴竞渡在那段恋情中受过的伤经过一群“情感庸医”的胡乱诊治后,病变恶化,让他差点质疑自己人生观的同时,开始畏惧恋爱关系,然后他猛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一个好了伤疤忘不了疼的人,多年的努力似乎全部白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