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途总是一波三折。

因为这一重大发现，才光荣“休假”半天的吴队不得不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在离家不到一千米的十字路口拐了个弯，载着“身残志坚”的言顾问去往反方向的市局。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说的就是吴竞渡现在的心情。

从超市出来的这一路上，他一直维持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再也没有兴致继续举办“金曲联欢会”。

车里终于安静下来，言行反倒不习惯了。

吴竞渡兴冲冲盘算的晚餐计划被他给搅和了，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想做点什么缓和一下吴竞渡的情绪。

但是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关于这张Micro SD卡记录的内容的猜想，实在分不出太多心思想招，于是他打开手机上的音乐软件，随手找了个纯音乐电台，点了“顺序播放”。

这是言行犯的第一个错误。

当世人更加耳熟能详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响起的时候，吴竞渡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愈发忧郁了。

言行立刻眼疾手快的切换了下一首。

这是他犯的第二个错误。

因为《Rain》的悲壮程度与《c小调第五交响曲》不相上下。

“以后我们开车还是不要再听音乐了吧。”言行尴尬地关掉了音乐软件，“听音乐会分心的，容易造成事故。”

“好。”吴竞渡已经丧到无欲无求的境界了。

但是玄学并不会因为人无欲无求就丧失其威力，往往一个人当下越是倒霉，就越会倒霉。

吴竞渡刚开到市局后面的眼科医院门口，心里突然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研究Micro SD卡的言行，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他那边的车窗，瞬间呼吸一滞——他们右边的小道上正冲过来一辆极速行驶的面包车，目测与他们相距不到十米，眼看就快要撞上来了。

吴竞渡迅速作出了反应，在车撞过来的那一瞬间立刻伸手把言行搂过去，同时猛打方向盘，向左一避，然后急踩刹车。

右侧后视镜顷刻间就被撞飞出去了，言行所坐的副驾驶座的车门险险地擦过面包车头，被狠狠地刮掉了一大块漆，车门与车头摩擦的声音刺得言行的耳膜针扎般的疼。

他的大脑被这种疼痛一激，恍惚间闪现出几个久远的画面。

昏暗的阁楼里，巨大的落地镜前，瑟瑟发抖的小男孩被关在缩小版的铁制审讯椅上，被迫面对着镜中的倒影，和虚幻的自己一起极力露出微笑。

英俊高大的男人在他的耳边低声呢喃：“对，就是这样，笑，就这样笑。很好，你做得很好。你看，这样是不是更好看？你以后每天都要这样笑，知道吗？......为什么摇头？这样可不乖，不乖的小孩是要受到惩罚的，下一个惩罚可比今天的还要严厉，你想试试吗？不想？很好，那就继续笑......”

随后又闪现出另一个场景。

长大一些的男孩被一只粗壮的手臂掐着脖子按在茶几上，被迫观看电视里的视频。

画面中，一群非人非鬼、浑身瘦得皮包骨的家伙在地板上如蛆虫般蠕动。所有人都在痛苦大叫，甚至有一个勉强还能看出人样的女人扑到镜头前，浑浊的双眼中满是乞求。

“给我，一点，就一点！求求你！呕——我要死了，我真的要死了！”

视频里的女人死死地抠着自己的脖子，发出濒死的嘶吼声。

视频外的小男孩同样发出凄厉的尖叫声：“不要！不！”

一根尖利的针头离他的手臂不足一厘米远。

男人很满意他的失措，扔掉针管，俯下身，在他耳边冷冷道：“你想变得和这些人一样吗？”

“不！不！”小男孩惊慌摇头，已是泪流满面。

“你知错了吗？”

小男孩啜泣道：“知错了。”

男人终于放开了他：“那你知道应该干什么吗？”

“知道。”

小男孩颤抖着身子坐到餐桌前，夹起面碗里的香菜，慢慢放进嘴里。

“这就对了。”男人的大掌紧紧地捏住男孩的肩膀，“你应该喜欢吃。你喜欢吃，对吗？”

小男孩连连点头。

男人不高兴地皱眉：“我要你回答我，你喜欢吗？”

小男孩竭尽全力终于从嗓子里挤出两个字：“......喜欢。”

......

“你不喜欢会受到惩罚的。”

“你喜欢，对吗？”

“你应该喜欢。”

“你喜欢。”

言行想伸手捂住耳朵，隔绝脑海中的噪音，但是他做不到，他的双手连同他本人都被吴竞渡死死地禁锢在怀里。

闪避不过的后座连车门带车身一起被撞得凹进去一大块，右侧尾灯直接被撞得粉碎。

车身因为惯性逆时针旋转着滑出去了七八米远，而那辆面包车却是笔直地撞到了眼科医院大门口空无一人的岗亭上。

尖叫声、呼喊声、议论声顷刻间响成一片。

“啊——！”

“卧槽！这什么情况？”

“吓死人了！”

“快救人啊！快打120、110啊！”

“快来人帮帮忙，这个小姑娘被车带倒了，小腿流血了！”

“这也有一个擦伤的大爷！”

“这小孩也受伤了！”

“车里的司机怎么样了？得赶紧把人拉出来啊！”

“看着好像没气了，头上都是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