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啦！解放了！”
领导们都走了的那一刻，会议室里爆发出一阵低声尖叫，刑侦支队的所有同志们载歌载舞，终于可以回家睡个好觉了！
吴竞渡难得没有假正经地制止他们，刚才接受“批/斗”时的一脸沉痛自责被难得的一点笑意取代：“这四天大家都辛苦了，今天可以按点下班各回各家了！现在已经六点半了，就地解散！”
“谢队长！”
“拜拜队长！”
“回家喽！”
一群人勾肩搭背、三五成群，浩浩荡荡地走了。
空荡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楚扬、汪芷、大斌和小张。
吴竞渡自己都坐在座位上不动还问人家：“怎么了，您几位还不走，等着我请你们吃‘停职践行饭’？”
楚扬有点热，把制服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饭是没指望吃上的，我们几个中午去买了点东西，打算代表队里探望一下言行，就等着你带路呢。快走啊，我之后还得去趟看守所。”
“心意我领了，人就不必去了。”吴竞渡伸了个懒腰，“你们还是回家睡觉吧，一个个眼圈大的，快跟国宝攀上亲戚了。还有……”
大斌十分感动地打断他的推辞：“队长，你这么关心我们的身体，我们更要关心关心你家言顾问的……”
吴竞渡凑近了闻了闻他的衣服：“还有，你都三天没洗澡了，身上这味大的，别熏着我们家言行，他有洁癖。”
大斌一片真心喂了狗：“……”
“好了好了，你们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回家抱抱对象……哦，我忘了，除了楚扬，你们仨都没对象……”吴竞渡开始无差别攻击，“那就抱抱爸妈、侄子侄女什么的。别打扰我和我对象的二人世界。不当电灯泡，对象才好找，知道么？”
上午才被他骂过的小张敢怒不敢言。
无所畏惧的汪芷把手上的笔往他身上一扔：“你身上的恋爱酸臭味更熏人！悠着点吧，秀恩爱，散得快！他们又没洗澡又没睡好的不能去，我这个洗了澡、睡得好的人总能去了吧？”
吴竞渡把笔往回一扔：“小丫头片子，你这是嫉妒！我们俩的发展形势一片大好，你少咒我们！你这种见不得别人好的人更不能去！滚回家睡觉去，看看你这形容枯槁的样儿，成天嚷嚷面膜不够用，我现在送你一次充足的睡眠，抵得上你贴十张面膜！”
“行行行，”楚扬懒得和他一般见识，一锤定音，“不想劳动我们就直说，我们不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东西你带去，不多，是份心意，我们几个电灯泡就不去打扰言行休息了。”
等到吴竞渡楼上楼下跑了三趟，总算把一袋贺卡、两箱高钙牛奶、两罐蛋白/粉、一个大果篮和一束鲜花等一些杂七杂八的慰问品都塞进后备箱的时候，才终于明白楚扬为什么这么痛快地让步了。
“不多？不多你大爷！”吴竞渡恨得咬牙切齿，“钱多得没地方花了吗？”
那四个电灯泡如他所愿，早就老老实实地开溜了，没一个搭把手的。
吴竞渡喘着粗气把汪芷送的两个巨大的玩偶塞进后座，用手弹了一下穿着制服的尼克狐的脑袋：“小丫头非说你像我，你哪点像我了？”
吴竞渡放下尼克狐，又摸摸朱迪兔的脸：“你倒是有点像言行小时候的样子。”
吴竞渡恶趣味地揉捏了几下朱迪兔毛茸茸的耳朵，手感还不错，这个礼物他很喜欢。吴竞渡耐心地把朱迪兔扶正，让她坐在座椅上，还给她系上了安全带。至于那个被汪芷一口咬定跟他绝对有血缘关系的狐狸，吴竞渡看在他俩是一对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让他靠在了朱迪兔身上。
“小崽子们。”吴竞渡一脚油门，“爸爸带你们找爸爸去！”
言行在床上待了两天，躺得腰酸背痛，实在受不了了，征得医生允许之后，拒绝了护士的搀扶，一个人绕着走廊慢慢走动。
他需要一个人好好整理一下思绪。病房里有姜景辉，他太了解言行了，稍微有点不对劲就会被看出来。
言行当年初到美国的时候并非如国内亲友知悉的那样，换了新的环境就立刻恢复了正常，相反，他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直到他选择回国的那年才停止。
方立礼对他寄予了厚望，无时无刻不在为他以后全面继承信达铺路，连这点可能导致董事会那群老古董对他产生质疑的“心理疾病史”都隐瞒了下来，传回国内的信息只有他傲人的名校经历以及各路名流对他的高度评价。
言行的心理咨询师是一个很和善的白人老太太，言行从十二岁起每周都和她见面，一直持续到他二十岁回国。
老太太很健谈，也很热情，经常邀请言行参加她的家庭聚会，虽然言行每次都是端着果汁坐在她家的秋千上，隔着几米远旁观她的孙子孙女们玩游戏。小朋友们每次都会邀请他加入，从来都没得到回应却乐此不疲，依然笑脸相迎。
数次之后，他终于有点好奇，问老太太：“他们从来都没有得到我的同意，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他们都不会失望吗？”
老太太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带着手套从烤箱里取出了刚烤好的曲奇，用小桶装了一大份给孩子们分，特意给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的言行单独留了一小盘。
老太太把盘子放在餐桌上，站在桌子对面，等着言行自己拿。
言行试探着拿了一块。
“为什么不端走整个盘子？”老太太温和地看着他，“你知道的，这些都是你的。”
言行捏着盘子里唯一一块小船形状的曲奇，看了一眼小桶：“那些不够他们分的。”
“那是他们的事，我给你们每个人的量都是一样的，你不需要为他们的贪吃负责。”老太太蔚蓝色的眼珠里倒映出了言行小小的影子。
“我……”言行迟迟没有把手上的曲奇放进嘴里，“我只需要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