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回带：“谁不要他了？小弟弟才刚刚出生，需要休息，等他长大一点了才能和你玩！”

吴竞渡眼巴巴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好玩的“台灯”被护士放到了方芳病床边的婴儿床上。言昭坐在病床边，一手扶着儿子的摇篮，一手握住方芳的手，看着熟睡的妻子，笑中带泪。

“嘘——”魏晴把食指放在嘴边，轻声道，“方芳阿姨和小弟弟都要休息了，我们明天再来看他们好吗？”

吴竞渡不情不愿地被魏晴拖走了，下楼的时候还遇见了两个匆匆赶来的老爷爷。魏晴跟他们寒暄了几句，言达中还很和蔼地摸了摸吴竞渡的头，笑着说了句：“可惜啊，你小子的媳妇没有啦！哈哈！”

吴竞渡还没听懂他的意思，两位老人家被各自的司机扶着，欢欢喜喜地上了楼。

那次是吴竞渡第一次见到言行的祖父以及外公，也是最后一次。

出医院大门的时候，魏晴愣了一下。吴竞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街对面的马路边停着一辆崭新的奔驰W140。驾驶座上年轻俊朗的男人降下车窗，头转过来，目光死死地盯着灯火通明的医院大楼，眼底一片森然，完全没有看见站在门口的母子俩。

魏晴叹了口气，没说什么，牵着吴竞渡上了出租车。

吴竞渡回过头从出租车后窗往外看，对当时的他而言全然陌生的男人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尖利的目光刺得年幼懵懂的吴竞渡心里发寒。

这么多年过去了，吴竞渡一直记得那个眼神。男人的眼睛像两团终年不化的坚冰，底下禁锢着大片滚烫的岩浆。翻滚着的烈焰即将冲破层层桎梏，喷涌而出，自头顶侵袭而下灼伤四肢百骸，烧干他的最后一丝希望。

吴竞渡被滚烫的茶水烫了一下，似是不小心也被熔岩波及。

他放下茶杯，用纸杯接了一口凉水灌下去，舌尖的疼痛勉强缓解了几分。

“嘶——”吴竞渡疼得直抽气，“这煞风景的陆泽锋。”

吴竞渡的回忆被迫中断，小时候的记忆也只有零星几点，他卯着劲儿想了很久，只能确定至少在言行八岁之前，他们俩相处得还是很融洽的。

年幼的言行跟他爸爸一样文质彬彬的，说话轻声细语，还很容易害羞，经常有小男孩误以为他是女孩子过来逗他，每回都是吴竞渡把那几个熊孩子给打跑的。

一切的转变都发生在言行八岁以后。几乎是一夜之间，那个羞怯的小男孩变得易怒、暴躁，无法与同龄人正常相处，有几次还动手打了吴竞渡，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僵。原本经常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的沈蕴偶尔还能充当粘合剂，修复一下他们岌岌可危的友情，直到有一次，沈蕴像从前一样伸手去捏言行的脸逗他开心的时候，被他突然用力推了一把，擦破了膝盖，导致吴竞渡彻底爆发了。他觉得言行完全就不可理喻，带着鼻涕眼泪齐流的沈蕴回家找大人，把言行一个人留在院子里。

那天以后，他们之间的友情彻底破裂，吴竞渡再也没有找言行一起玩过，还勒令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沈蕴不许去找他。即便有时候吴铭城把言行接到家里来做客，吴竞渡对他也是爱搭不理的，久而久之，言行也就很少出现在他眼前了。

四年之后，吴竞渡十五岁了，幼时的那点矛盾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而且十二岁的言行看起来懂事多了，除了变得很木讷、沉默寡言，好像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之外，比以前那副暴躁的模样让吴竞渡看得顺眼多了，于是他又起了跟言行重归于好的念头，主动把自己的宝贝航模从架子上取下来给他看。结果没想到友谊的破船不仅没能补好，还被言行用一支油漆笔彻底凿沉了。

“如果我当时可以安慰他一下，”吴竞渡想，“如果我及时听见他心底的悲鸣，那我们会不会根本就不需要兜这么大的圈子而是很早就在一起了？”

但是时隔多年，现在做再多的猜测都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烦恼。昨日种种才生出今日之果，说不定改变了过去，结果未必会比如今更美好。

吴竞渡不是一个喜欢用“假设”来弥补遗憾的人，相较于无用的懊悔，他更喜欢用实际行动来止损。

于是，他又掏出了手机。

“不管了！”吴竞渡索性把心一横，“吵醒了就道歉，最多挨一顿挤兑。老子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谈场恋爱，难道还得看周公的脸色不成？！”

刚刚翻开通讯录，手机就自己响了。

不枉吴竞渡这三十一年每日清晨都与周公他老人家难舍难分，积攒下了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的情谊，关键时刻不仅没让他掉链子，还助攻了一把。

吴竞渡看着屏幕上“言月光”这三个大字，随着Brave Heart的前奏摇头晃脑，全身上下每个零件都在嘚瑟。

汪芷神出鬼没地从门外探进头来：“钢铁加鲁鲁兽，大晚上的，你即便是要启动究极变化形态，也请把手机铃声调小一点。整栋楼都听见你进化的好消息了，恭喜你，但是低调一点可以吗？我当年还收到了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呢，我也没提溜着猫头鹰到处炫耀啊！”

“去去去！”吴竞渡一摆手，“你的‘魔药课’结束了？”

“‘成绩单’早就出来了，你不是要看吗？”汪芷挥了挥手上的检验报告，瞟了一眼吴竞渡的手机屏幕，“你到底接不接啊？你再嘚瑟下去，你的‘大和’可就要挂了！”

“你才要挂了呢！你一大姑娘家的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吴竞渡一点都不想听见言行和“挂”扯上任何关系。

“行行行，你再不接，中国移动就要替他挂了！”汪芷白眼一翻，又立刻伸手拉了拉眼角。连续加班三天，不知道得多贴几张面膜才能补回来，到月底钱已经不够用了，可不能再增加眼霜的开支了，否则只能从扒皮的份子钱里扣了！

吴竞渡抢在电话被挂断的前一秒接了：“喂，想我了吗？我马上就可以......”

“妮娜死了对吗？”言行的声音很低沉。

“对，跳楼，但你是怎么知道的？”吴竞渡看了一眼汪芷。

汪芷一脸无辜地耸耸肩，用口型无声道：“不是我说的！”

言行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我在网上看见了她跳楼前的视频，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发给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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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Brave Heart是数码宝贝的主题曲，就是数码宝贝进化的那段音乐。那么钢铁加鲁鲁兽和大和这两个名字，大家就都想起来了吧？！

还有猫头鹰送霍格沃兹通知书的这个梗。

童年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