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竞渡好不容易才和言行联系上，根本就不想挂电话，言行索性把视频发到了汪芷的手机上。

视频里的妮娜有些神经质地在天台上四处乱转，拿着一个手机不停地打电话。她每隔几秒钟就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重新拨号，重复了十几遍，一边拨号，一边歇斯底里地喊：“你接电话呀！接电话呀！我求你了，求你了！你最后理我一次，好不好？！”

但是电话始终没有打通。

拨了十几次未果之后，她的精神终于崩溃了，用力地把手机往楼下一摔，紧接着跨坐在护栏上开始嚎啕大哭。

视频剪切了一下，最后几秒定格在她摔在楼下的尸体上，打上了一点马赛克。镜头还拍到了吴竞渡他们的警车以及楼下的一大群围观群众。

汪芷看完视频，叹了一口气：“这真是……何苦呢？”

言行在电话里说：“根据拍摄角度推测，拍摄者当时离妮娜很近，最大的可能是在躲在隔壁楼的天台顶上，否则声音不可能录得这么清楚。还有妮娜扔下楼的手机，你们当时在现场有发现什么吗？”

虽然言行看不见，但吴竞渡还是摇摇头：“没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妮娜已经在楼顶的护栏上坐了一个多小时了，消防员怕刺激到她，已经让物业把隔壁几栋楼的天台都清场了。剪切的前半段视频里没有其他的杂音，拍摄者应该在围观群众上去之前就离开了。至于手机，我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她扔了手机，没有在现场找过。不过他们那是高档小区，物业每天都会派人打扫路面，我马上联系物业，看看清洁工有没有捡到。”

还没等他吩咐，汪芷立刻麻利地去联系物业了。

言行想了一会儿才说：“我请沈蕴帮忙联系上了发布视频的营销号，对方说这是网友投稿并且付费要求他们一定要推上热搜的。他们完成任务以后，对方很快就转账了，之后他们就再也联系不上这个人了。沈蕴查了投稿的账号，发现是今天上午才注册的，注册用的手机号没有实名认证过，而且账号在今晚八点左右注销了。”

吴竞渡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这个视频是被人刻意推到我们面前的？”

言行咬着下唇一边思考一边回答：“是。而且这个人一定在这起案件中扮演了某个角色。目前是敌是友还不好说，但是我更倾向于他是在帮我们。如果是罪犯的同伙要向他们传递信息，完全没必要大费周章地通过社交平台传播，寄快递不是更方便吗？他这么小心谨慎地隐藏自己的身份，应该是怕公安顺通摸瓜查到他，他不想暴露自己。”

吴竞渡明白了：“你觉得，他是‘第三方’？”

言行看了一眼窗外黯淡的月色：“对。但他究竟是行侠仗义的‘布鲁斯·韦恩’还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莫里亚蒂’还不好说。詹姆斯·戈登，你从视频里发现了什么吗？”

吴竞渡被他的比喻逗乐了：“我难道不应该是福尔摩斯吗？”

“你？”言行轻笑。

他原本就纯澈的嗓音经过无线电的二次传播显得更富有磁性，听得吴竞渡的耳蜗发痒。从手机听筒里漏出来的“电磁波”炸开了他的天灵盖以后立刻乘胜追击、挥师南下，顷刻间就占领心脏要地。电流凭借“血泵”的动力成功侵入他全身上下的每根血管，统治了他体内所有的器官，刺得他全身发麻，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言行没有听出他的异常，还在笑：“福尔摩斯可从来不需要加班。可怜的戈登局长，你从视频里看出了什么？”

吴竞渡咽了一下口水，声音有点响，这回言行听见了，有点疑惑：“你怎么了？”

“没什么，在喝茶。”吴竞渡端起已经变温的浓茶灌了一口，掩饰过去，“视频里可以看出，她并不完全是畏罪自杀，更有可能是因为一个人。再就是她扔掉的那部手机，看起来不像是现在流行的款式，倒像是年代很久远的那种按键手机。我们今天下午在她家里找到了一部智能手机，技术员打开了，手机里的内容跟普通年轻人没什么两样。她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了，她是独生女，没有兄弟姐妹，好像也没什么朋友，通讯录里只有十几个联系人，有她丈夫李新成以及七八个很少联系的远房亲戚，除此之外不是快递员就是外卖小哥。相册里除了自拍就是她儿子的照片。此外手机里就剩下几个网购软件和几款打发时间的小游戏。乍一看，完全就是个宅在家里的全职主妇而非交际花。但现在看来，她的隐私都存在她扔掉的这部手机里。”

言行思考了一会，道：“你们找到的那部手机应该是她用来应付李新成的。李新成是个自私又自大的人，他老牛吃嫩草，对这个年轻漂亮又出身于娱乐场所的小老婆一定很不放心，平时应该看管得很严，所以妮娜不得不在明面上斩断过去工作时期建立的所有社会关系。但是李新成昨天上午被拘留，她当晚就能出现在0214，明显就是根本没有辞职，而是一直瞒着李新成继续留在会所，平时和那些人联系都是用的另一部手机，那她打电话的这个人，会不会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客人？”

吴竞渡爽朗一笑：“好吧，我甘拜下风，你才是福尔摩斯，我就是跑腿的雷斯垂德。我们刚才重审雷生，问出了点新东西。我推测，她打电话的对象应该是林显坤。”

言行惊了一下：“林显坤？！兴和的林显坤？”

吴竞渡又喝了一口茶：“除了他还会有哪个林显坤？”

言行的语气冷了下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竞渡喝完了茶还不过瘾，往嘴里倒了点茶叶细细咀嚼，说话含含糊糊的：“这就说来话长了。”

吴竞渡花了三分钟时间，言简意赅地把那三个人之间的爱恨情仇跟言行复述了一遍。

言行听完以后沉默了一下，才又说道：“那看来，发视频的这个人，就是怕我们查不到林显坤身上、发现不了这部手机里的秘密，所以才推波助澜。而这两点，都和0214有关。”

吴竞渡把茶叶渣吐出来：“那你觉得，这个人究竟是想要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