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行迅速清醒，猛地坐起来，避开女人的窥视，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出抗拒的气息。
“你怎么来了？”
方芳有些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妈......我就是来看看你。
“哥......”
言行这才发现，床边陪着的人由沈蕴换成了陆珩。
而隔壁床位的姜景辉正在呼呼大睡，完全不知今夕是何年，坚硬的颈托都没能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你沈蕴姐呢？”言行费力地调整了坐姿，侧身背对着方芳，只看着陆珩。
陆珩接过了沈蕴的重任，正在以一种非常残暴的手法给言行削苹果。
陆大少爷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哪里伺候过别人。他水果只吃果盘里去皮除籽的精华部分，很少见到一整个的苹果，更别提亲手削皮切块了。好好的一个苹果被他砍成了一个极具后现代风格的多面体，留下来的果肉还没有垃圾桶里削掉的苹果皮厚。
现下因为这尴尬的气氛，陆珩的手一抖，一块好不容易从“铡刀”下幸存下来的果肉“生不逢时”，还没来得及在言行的味蕾上发光发热，就直接魂归垃圾桶了。
言行：“……”
陆珩：“沈蕴姐她去给你和姜哥买晚餐了……”
“行了，你别削了。”言行觉得他再削下去，下一秒铡的估计就是自己的手指了，“盘子给我吧。”
方芳找到了机会，立刻从自己带来的果篮里掏出一个特别饱满的进口苹果，把顺滑的真丝衣袖随意往上一卷，完全不在意是否会弄皱，热情地凑了上来。
“珩珩，你切的这是什么呀？果肉全被你给浪费了！你把刀给妈，妈来给哥哥削。”
“哦。”陆珩立刻从椅子上起来，把刀递给方芳，“妈，您坐这……”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言行一把拉回来了。
言行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小盘子，盯着盘子里五块奇形怪状的迷你苹果块，睁眼说瞎话：“这些够哥吃了，你坐这陪哥说说话。”
陆珩进退两难，不知道还该不该让座，手足无措地看着尴尬的方芳。
方芳把苹果放回果篮，脸上的表情很僵硬，不自然地将伸过来接刀的手缩回去，把刻意垂下来做造型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那......珩珩，你陪哥哥说说话，妈......妈出去打个电话给你爸，你爸也很担心哥哥，刚刚还问我呢，就是太忙了，不能过来......”
她的话虽然是对着陆珩说的，但却是说给言行听的，眼睛直往言行身上瞟，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回应。
但直到她挎着手提包，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地出门，言行始终都没有理会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哥……”陆珩盯着默默吃苹果的言行，“你别这样，妈真的很担心你，一听说你受伤了，直接撂下工作就去你们市局看你去了……”
言行两口就吃完了分量宛如食堂大妈从勺里抖出来的苹果丁，顺手把盘子放到床头柜上。
“看我？看我不直接来医院，跑去市局闹什么？”
“妈真的没有闹，就是去了解了一下情况，然后就把我叫上一起过来了，绝对没有给你添麻烦！”
言行把他手上还捏着的水果刀随手夺了过来，扔进果盘里。刀撞在瓷盘上乒乓一响，陆珩瞬间噤若寒蝉。
言行冷笑 ：“我受伤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她还派了人跟在我身边监视我不成？”
“真没有！” 陆珩急了，“妈怎么会这么干呢？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他跟妈熟，认出你来了，就给妈打了电话……哥，妈真的吓坏了，来的路上一直在哭，还骂我怎么都不告诉她，你居然跑到公安局去干这么危险的工作……”
言行挑眉：“你居然没告诉她？我还以为你刚知道的时候就向她汇报了呢。”
陆珩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觉得，你应该不太想让家里知道，所以一直瞒着爸妈。”
言行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想拍拍陆珩的头，但是，手指刚刚触碰到一根坚硬似铁凝的刘海，很快又缩回来了。
言行一脸嫌弃：“你头上是抹了几公升发胶啊？还有，你最近是被扣了零花钱吗？怎么混成这个德行？”
“啊？”陆珩不明所以，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
陆大少爷这一身的装扮，看起来应该是从某个派对现场被临时拖出来的，浑身上下无处不漏风。
两片不规则的皮革以一种十分不和谐的方式被缝在一起，勉强能蔽体。上面做出了十几个弹孔的形状和几道兽爪抓挠的痕迹，挂在陆珩精瘦的小身板上，整个人看起来“千疮百孔”，活像这个二货作死闯进了原始森林，调戏熊瞎子被人家赏了两巴掌，还顺带附赠了偷/猎者的十几颗枪子儿。
而且，他站起来言行才看见，这两片破皮子下面居然还坠了几十条金属流苏，风铃似的连成了一串，跟着陆珩脖子上挂着的三四条骷髅链子一起，随着他的动作叮咚作响。
他脚上蹬了一双高帮铆钉靴，鞋后跟还钉了马刺，像两棵中了毒的黑色仙人掌，一走动起来，“哐哐哐”响成一片。
感情陆小爷走路带风不说，还十分有排面地自带交响配乐。
陆珩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自己全身上下二十几万的行头，依然不解：“我是哪个德行？”
言行懒得跟这个中二病废话：“你？德行！”
“嘿嘿，哥。”陆珩凑到言行耳边，被他用枕头打开了也不计较，稍微离远了一些，“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风格，我在你面前也不常这样啊，问题是我今天参加的派对主题是‘怀念非主流时代’，我总不能跟你似的穿西装打领带吧？那我估计就是全场唯一的非主流了。”
言行哂笑一声：“你别糟蹋人非主流，人家非主流可没打扮得跟要饭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