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这个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还沉浸在睡梦之中,余芬芬就已经起床了。
因为不舍得花钱坐公交车,也不会骑自行车,虽然工作时间是早上七点,但是她每天都需要提前三个小时起床,给儿子做好早餐,再做一小时的手工鞋垫准备轮休的时候拿到街上摆摊卖钱。五点,把孩子叫醒,喂他吃过早饭以后,余芬芬需要赶在半个小时以内,走路到相隔四个街区的一家便宜托儿所把孩子“寄存”在那里,然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工作的公司。
原本她这种情况是可以再次申请救助的,但是在饱受欺凌的环境里生活了十五年,她已经本能地不敢给人“添麻烦”了。黄馨还在的时候能为她分担照顾孩子的任务,但是现在……
想起黄馨,她的手抖了一下,针不小心扎进了她粗糙的食指,狠狠地疼了一下。血染在了即将绣成的粉色鞋垫上,瞬间前功尽弃。
余芬芬有些慌张地想要补救,把鞋垫拿到水龙头底下冲。劣质的绣线一接触到水,上面勉强附着的色彩立刻晕染开来,原本好看的绣花瞬间成为了一大滩污迹,更加无力回天。
余芬芬关上水,抱着湿漉漉的鞋垫靠在卫生间门上无声地流眼泪,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损失的几块钱,还是因为针扎得心里疼。
“咚咚咚”
质量不怎么好的门被敲得巨响,来人好像十分急迫,态度也特别不友善。
多年形成的条件反射让她下意识想要逃进卫生间里面,再死死地抵住门,但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不在陈家了。
“谁呀?”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这么粗鲁的动静应该不会是那些警察,也不会是偶尔上门的妇联工作人员,更加不可能是黄馨,但是除此之外,她在这个城市再也没有会上门拜访的熟人了。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她,还是自顾自地敲着门。
“不说不开门啊!”余芬芬放下鞋垫,抄起了唯一可以用来防身的菜刀。
门外的人终于舍得回答了:“我是林总。”
开完会的吴竞渡他们总算打发了守在市局不肯走的家长,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又回到办公室开小会。
吴竞渡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打开蒋局刚刚奉献给他们队里的一小罐极品铁观音,看了看,随手倒了一大半到电热开水壶里煮:“李岩磊供出的嫖/客孙志强由楚扬和大斌带人去实施抓捕,带李岩磊去指认第一案发现场的活儿我和言行负责。芷若,你带上技检去查李岩磊说的孙志强实施性侵的小宾馆,以及他们丢弃黄馨行李的宾馆后巷垃圾堆,行李如果找不到了,我们再派人去垃圾处理站找。那种便宜宾馆的清洁一般都不到位,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有用的指纹或DNA什么的,张儿在家留守。休息十分钟就都出发。都可以吗?”
“可~以~”所有人都拖长了气息,半死不活。
超负荷工作了近二十个小时的“长工们”就凭着心里的一股怒气吊着,一个个的硬件已经快罢工了,但是软件还在坚持运行着。
言行是里面唯一一个看起来还有点儿人样的,正顶着有些发白的一张脸,坐在汪芷的桌子上翻看供词。
吴扒皮难得温情了一回,亲自给每个人倒上了一杯特浓铁观音续命。
最后递到言行的时候,才发现他的眉头皱得有点紧。
“又发现了什么问题吗?”吴竞渡霸气地灌了一口触手微凉的浓茶,但是真空玻璃杯的隔热层欺骗了他,猛地一口下去差点没被烫死。
“咳咳咳咳,”吴竞渡把还没咽下去的小半口浓茶从嗓子眼里咳了出来,有两滴不长眼的 “口水与茶混合物”不小心飞溅到了言行的衬衣上。
言行:“......”
“......对不起。”吴二哈闯祸了,整个人终于清醒了。
言行一言难尽地盯着衬衫上的两点污渍看了好半天,纠结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说,指着李岩磊的两句供词,说:“你看看几句话。”
吴竞渡瞬间忘记了自己的过错,凑了上来。
他靠得有点近,言行下意识往旁边移了一寸。
“你动什么?”吴竞渡一把拉住他的手,“我看不清了。”
“那给你仔细看。”言行挣开吴竞渡攥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把审讯记录塞到他手上,从桌子上下来了。
吴竞渡有点不明白他突然发作是为了什么,要是为了衬衫,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吧?
但现下也计较不了太多,吴竞渡眯着一张昏花的老眼,盯着记录使劲看:“李岩磊说他和林楚瑜用小刀胁迫黄馨从火车站跟他们进了附近的小旅馆。喊来了他在社会上结交的孙志强对黄馨实施性侵。在黄馨被侵犯以后,胁迫她去到了北郊的小树林,喊来了几个帮凶一起对黄馨施暴,将她打死以后,直接丢弃在了小树林……这有什么问题?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并没有分尸,而是直接抛尸小树林了。虽然分尸并再度抛尸的嫌疑人还没有找到,但是他们故意杀人的事实只要我们找到了孙志强和小旅馆里的物证,再安排李岩磊指认现场就可以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