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沐泽收回视线，小心把着方向盘，抽空从镜子里看叶柏呈。

他整个人像陷进座椅里，人倒是醒着，半眯着眼，嘴角噙笑，只是挡不住脸色灰败。

徐沐泽突然问：“柏呈哥，你冷不冷？”

七月的天，下午三四点的温度，无论如何都不该有冷的道理。

叶柏呈果然摇头，眼皮无力地耷着。

徐沐泽看看他，还是把车速又放慢些，车顶也缓缓升起来，少了耳畔风声，和车子呼啸而过的噪杂，封闭车厢里一下安静得让人不安。

“柏呈哥？”

叶柏呈侧过头来，望着徐沐泽笑：“没睡。”

徐沐泽嗯一声，不得不将自己的魂魄撕开两半，一半小心开车，一半同样小心地守着叶柏呈。

“明天……”叶柏呈突然说。

“什么？”

徐沐泽没有耐性，却也只能提心等着，叶柏呈偏偏隔了好久才往下说。

“明天，黎诺演出，你要去。”

“我知道。”

徐沐泽随口应道，心里压着石头，竟还笑得出来。

“你答应我一起去，别忘了。”

叶柏呈闭上眼睛点头：“我尽量。”

“你答应我的。”徐沐泽说，“有了车子，没驾照怕什么，我还是可以带你去，就我们两个人，像现在这样，我们两个……”

徐沐泽说不下去，旁边叶柏呈脑袋低垂下去，像一支枯萎待折的玫瑰，他努力将视线从他身上拔开，目视前方，可是前方一片模糊。

开往医院的路途越来越近，徐沐泽腾手摸出手机打电话，不用多说，医院那头早就严阵以待。

挂了这个又打另一个，那是叶圣吴在徐沐泽满十六岁的时候自己存进来的号码，他还一次都没打过。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徐沐泽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径直说：“十二点的南瓜车有点太晚了，咱们的新游戏提前吧。”

叶柏呈陷入昏迷不是什么突然的事，甚至从他执意从医院出来开始，徐沐泽就知道会有这一刻，或者说，其实是在等着这一刻

就像预见即将到来世界末日，每一秒都在朝着毁灭逼近，却又无法不等待着。

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人在灾难来临时候—也可能所有时候—只是命运的棋子。

徐沐泽堪称平静地切断叶圣吴自以为是的询问，把手机丢开，车子也在同一时间箭一样冲进医院楼下。

果然是严阵以待，从院长到医生，从谢锦云到分不清到底几拨保安，这一刻所有人都成了情绪的奴隶，焦灼，急切，担心，怨愤，统统都沿着他们的毛孔，从体内喷薄欲出。

他们把叶柏呈从车里抱出来，放到轮床上飞快地推走了。

徐沐泽跟着在后面跑，脑子跟不上脚上的速度，还在想，他刚才应该抱一抱他的，抱一抱他的柏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