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闻言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没有开口,他等着沈青华继续。
“宋禹说依照仲长原所言,玄冥教有意卷土重来,可这寒冰掌虽是殷九涯的惯用招式,却也不是唯独他一人会,而仲长原此时重启这比武大会,要网罗天下豪杰,以防殷九涯前来复仇,这事实在蹊跷。你也知我归隐江湖这么多年,早就不过问江湖上的事,但殷九涯若要重出江湖,这就是大事,是为侠义,我不能坐视不理。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容川听着,倒也不算惊讶,这些年各门各派自扫门前雪,却也都想借着此番机会在江湖中占到名头,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他不急着在这院子里同沈青华谈,只道:“师公随我进屋喝杯清明下的新茶吧。”
等落了座,容川才缓缓道:“我派人查过,百花派那几人的确是身中寒冰掌,此事无疑,不过百花派早在二十年前被玄冥教血洗后便没落了,殷九涯是有什么血海深仇,重出江湖还要拿那些新入门的小弟子开刀,就算是复仇,这样的做法也太过张扬愚蠢了。至于仲长原重启比武大会,他这几年的武林盟主越来越坐不稳了,我估计他是想借此机会培养接班人。”容川抿了口茶,目光看向沈青华,向沈青华表露他的心知肚明,开口道:“比武大会就是在为他选人,谁被选中,便有极大可能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
现在这个人选极可能是邱鸿,只不过邱鸿非要在比武结束后邀容川比试,反倒让自己连带着青阳派一起失了颜面,真可谓因小失大。
沈青华这一瞬间面色也有些尴尬,他的确是承了宋禹的请求,带着邱鸿来与容川切磋武艺的,希望容川看在他的面子上能多帮扶这位青阳派的弟子,容川是承了容钧的三十年功力,这等优势旁人无可比拟,但他自己亦是勤奋好学,天赋极高,否则青阳派那些遗留至今都无人习得的剑法秘籍他也练不成。沈青华知晓容川的天罡正气在十年前就已臻化境,这等功力就连沈青华自己相比都不敢轻断。
容川又道:“不过二十年前的事我所知甚少,对殷九涯此人也不了解,他是否真的会来复仇我也不敢肯定,至于仲长原……”容川轻笑一声,“他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还有传言说仲长原向外吐露消息,说有意把女儿许配给这次比武大会的第一名,邱鸿与上霄楼的房洗天皆意气用事,三人中唯有道净那日未曾强出风头,不过他是出家之人,娶不了仲长原的掌上千金。
但容川点到为止,并未将他派管事查出来的那些隐秘之事事无巨细的同沈青华讲,每个人心里的算盘都打的响,沈青华也未尝不自私,容川毕竟不是他父亲,没有那等大义。而据他所知,二十年前殷九涯一事仍还有诸多疑点,殷九涯为何叛教,为何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为玄冥教聚集如此多的人手,到现在都是个谜团,而经历过此事的人皆是闭口不谈,这一点也实在让人不能不起疑。
沈青华这会儿多少有些不自在,他本无心管这闲事,若不是宋禹求到他门前,若不是他心中也对青阳派上下有所亏欠,万不会带着邱鸿来到这里。
沈青华只道:“不论仲长原打的什么算盘,若是殷九涯再次涉足武林,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而仲长原年纪大了,越发色厉内荏,武林需要有人站出来带头,若是邱鸿无法担此重任,还会有别人。”
沈青华言尽于此,却见容川脸上的神色仍是事不关己,沈青华见状,眉头紧皱:“我知道你对青阳派颇有微词,但你毕竟是容钧的儿子,若是你爹还在世,绝不会弃之不顾,袖手旁观。”
沈青华义正言辞,但容川听着只觉得讽刺,若不是当年沈青华在容钧死后归隐,扔下整个门派弟子不管不顾,青阳派不会自上而下对容川充满敌意,加上容钧给他的三十年功力,让其他门派无人敢收他为徒。容川刚执掌容家那两年前后杀了不少人,前些年又在江成荫府上要了个沾血的交待,虽说皆是事出有因,但容川行事确实过分狠绝了。武林正道对他不过是敢怒不敢言,若说微词,怕是旁人对容川更甚。幸好容川对这些虚名并不在意,好坏旁人看他如何,却又不能奈他如何。而容钧,容川扯了扯嘴角,将眼底冷意尽数随着饮茶咽下,他想沈青华是忘了,他爹只不过是个凡夫俗子,痛失所爱便无法再心怀天下。
但沈青华既然搬出了容钧,容川便不会多说,只垂着眸子。
沈青华轻叹了一声,他也未尝不知,容钧当年抛下的责任,随着他的一身武学,确是尽数架在了容川肩上,于是忍不住对容川道:“我也知你这些年辛苦,如若不成,你和邱鸿年纪相仿,就当多交一个朋友吧。”
“师公,喝茶吧。”容川淡淡道,这样说便也算是应下了。
沈青华长吁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端正坐着的容川,又想起自己当年意气风发的得意弟子,容钧像一把粗犷豪迈的刀,而容川则是一柄温和内敛的剑。沈青华也想,距离殷九涯一事都快过去二十年,连容钧都已经去世十几年,这武林依旧半分长进也无,凡事皆要看出身看门派,否则这武林盟主,他仲长原早该让位于人,沈青华视线停留在容川身上。
思及此处,沈青华也不由得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