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根底的幸福容易让人不安,像是基建不稳的房子受不得一点的风吹雨打。尚雪臣看着面前的季书平,从前还觉得自己是个乐观自由的人,很懂得随遇而安,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是个悲观的人,幸福来得太大太容易反倒让他畏手畏脚,因为季书平他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季书平把切好的牛排递给了他,“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好。”
尚雪臣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觉得奇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在给你端盘子,现在我们居然面对面坐着了。”
“第一次?”季书平低头笑一下,“我见你的时候你还不是装着马甲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这是在嘲笑自己做服务生时候的装模做样吗?尚雪臣没听懂季书平话里的意思,想问他是不是当时看自己就不顺眼,不然为什么当时就找经理炒了自己。他没问得成,因为领着新的客人进门来的侍应生经过了他们。
尚雪臣眼神好,身体机敏,余光早就看到了跟着侍应生进来的徐雪士,他吓得一低头,抓着季书平的手,低声催促他,“快低头!”
季书平被他弄得没头没脑,只是看对面人着急,抓紧了自己的手都带着紧张,只有配合着他低头,然后问他,“怎么了?”
“嘘。”尚雪臣低着头,眼睛四瞟,伸手把餐桌中间用来装饰的花盘摆在了边上好挡住自己的脸,然后对着季书平说,“你先别出声。”
他看着徐雪士经过,还好没有在意他们这一桌,只是徐雪士来这里干什么?尚雪臣来不及多想,等看不到了徐雪士的背影,拉着季书平起身,“我们先去厕所躲躲。”
季书平分不清眼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尚雪臣无缘无故紧张起来,只有跟着人快步闪过躲进了厕所。
徐雪士被侍应生领着,只觉得后面有人闪过,回头去看模糊的看见了飞起的衣角。他还要转身往回走着想去看个仔细,前面带路的侍应生出声提醒了他,“先生,是这里了。今晚预订用来庆贺派对的房间。”徐雪士回了头,他还有正事要办,没有其他心思去分辨刚刚背后闪过的人影,站在门前理一理自己的领带,对着门边站着的侍应生一点头,侍应生垂头拉开了门。
尚雪臣拉着季书平进了厕所,一间间的推开了厕所隔间的门,发现没人才松下一口气,可不能再给徐雪士揪住他俩小辫子的机会。季书平在他身后看着,一言不发,等着合适的时机让他开口告诉自己气氛突然扭转的原因。
他看尚雪臣松了僵直的脊背,好像情势不再紧张,正要张口问,厕所门响,尚雪臣拉着季书平躲进了厕所隔间。
尚雪臣进了隔间,推着季书平在马桶上坐下,自己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今天的庆贺派对来了很多不太熟的面孔。”
“上流人士的交往哪是我们能看的透的,老派的人不搞这么时兴的东西,想往上挤的听到风声自然赶着来,送束花说两句漂亮话,人堆里面绕一绕说不定就有了往上爬的机会。”
尚雪臣贴门听着,松了一口气,不是徐雪士的人,好像是餐厅的服务生。
“就算是这样,新起来的土豪我们总能认出一两个。刚刚那位,看着不像是普通人,可也不像是商界混着的人,没那股油腻劲儿,气场上看着有点生人勿近的感觉,我怎么觉得像是混道上的。你说……”
身后响起水声,尚雪臣回头看一眼,是季书平不小心碰到了马桶的冲水键,尚雪臣忙回头贴着门再听。
“请这种人来干嘛?”
“嘘,别说了,厕所里有人,我们赶紧走!”
门外的人被季书平的这一不小心惊到,压低了声音匆忙忙出了洗手间,尚雪臣偷听别人说闲话也没听个全乎。
“你拉我进来,最好是有合理的解释。可别告诉我只是想听个闲话。”
尚雪臣不敢回头看季书平,来回的摸着面前的门,“我觉得餐厅的星级水准应该把服务生的八卦程度列入评判参考里去。”
季书平把人拉到自己的大腿上坐下,“没有合理的解释也可以。给个能让我个开心的解释。”
“开心的解释?”尚雪臣咽咽口水,他连解释都不想解,还谈什么给个开心的解释呢,胡编乱造信口就来,“听说这家餐厅为了客户体验,马桶坐垫都换成按摩垫,你坐着感觉开心吗?”
季书平掐着他的后腰,尚雪臣被他掐得挺起了背,“要是你说你心血来潮,想和我玩个与众不同的刺激游戏,我或许还会让你蒙混过关。现在你明显没有把我唬过去。”
尚雪臣逼着自己咧嘴笑,讨好的勾上季书平的脖子,“现在补救来得及吗?”
季书平叹口气,“放过你这一次,可以出去把我们中断了的俗气的烛光晚餐给吃完了吗?”
尚雪臣抿一下嘴唇,“要不我们回去吧,我让你高兴怎么玩就怎么玩。”
季书平皱起了眉毛,“我们就不能有一次善终了的完美约会吗?”
不久前在海边安排的好好的修养计划最后也没能好好收尾,游乐场的约会最后的结尾季书平也不怎么满意,如今是他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约会,却还是草草结束。
尚雪臣没有办法只有老实告诉他,“我刚刚看见徐雪士来这个餐厅了。我才忤逆了他的安排,现在撞见得多尴尬啊。”
季书平看出了尚雪臣脸上的为难,松开了他,“算了,回去吧。”
尚雪臣坐在车里,不安的摸着自己胸前的安全带,季书平要是像之前那样有气就撒他还没这么的坐立不安,要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和自己说一句算了,他总觉得不安。
一句算了,不算作替他考虑的体贴妥协,分明参杂了无奈与失望。尚雪臣最怕这样一句冷言,说话的口气向洒出的干冰,氛围都变得生冷,给他们刚起步升温的感情,一下子喷的降回了冰点。
“季书平?”他小心翼翼的喊着,对打断了季书平用心了的安排感到抱歉,“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对我生气,我给你撒气,就是不要这样冷冰冰的不说话。”
季书平叹口气,启动了车,开出了停车场,“我没有在生气。”
“真的?”尚雪臣像是不相信,又多问两句来确认,“真的真的没生气?”
开着车的季书平觉得自己不管多说多少遍真的,尚雪臣可能还是不相信,只有大声的呼出一口气,扯开了话题装作平常轻松的样子,“那些甜点里,我好像更中意蓝莓。”
尚雪臣笑着问他,“原来你喜欢蓝莓,带点酸甜的这种果酱口味,还真是小孩子口味。”
季书平看扯开了他的心思,张嘴向他讨甜头,“刚刚那些甜点呢,给我喂一口蓝莓的那个蛋糕。”
尚雪臣沉了笑,低头又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忘在餐厅了。”
他们从厕所出来,他就拉着季书平结了账,也不管吃了一半的牛排,尚雪臣还在可惜最后那一道没上的甜点,他喜欢的巧克力蛋糕。这会儿季书平问他要蛋糕吃,他才想起连同一开始打包的咖啡馆的蛋糕都忘在餐厅了。如此匆忙的结束原本气氛正好的晚餐,尚雪臣又起了对季书平的愧疚。
路口的信号灯正好跳成红灯,季书平缓缓踩着刹车在路口停下,趁这功夫,伸手去摸了一下尚雪臣的脸颊,“我没有对你生气,你不用总是在自责。”
尚雪臣低着头,“可你对我说算了。我一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浑身发寒,感觉好像我们的感情就会这样轻飘飘的被击倒,你知道嘛,我们俩人之间的联系那么特殊,每次想起来,我都特没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