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凫披着单衣盘腿在堂前饮茶，耳朵里听着院中张钰装着弃妇哭天抢地扒门，闭着眼通体舒畅，内心那点变态心理得到极大满足，前夜里的烦闷被一扫而光。张钰一边假哭一边抬眼瞅孟凫，从面如死水的平静中硬是找腾出微微笑意，演得便愈发卖力了。反正关了房门就他两人没什么面子不面子，旁的碍事的早就清了出去，一方小院就他二人。千金难买爷欢心嘛，张钰厚脸皮地想。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夫妻情趣千人千面。

“咳…孽障，大白天哭天抢地的着了魔？你在这里跪着作甚。”

张钰一口气没提上来堵在了喉咙口，尖着嗓子叫了声：“爹？”

“张，张老爷？”孟凫惊醒，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身后吓出一身冷汗。纵使再怎样骄纵任性，新婚头日叫人家当爹的看见这个情形也知道无法交代。孟凫前思后想该怎么糊弄过去，脸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没人通报！

哦，张钰怕丢脸全赶了出去。都怪张钰！

“爹，我们，我们这玩儿呢……前些日子我学了些唱段，正拉着凫儿排演呢，您咋啦了？”，张钰转向张老爷信口胡诌道。

张老爷冷笑一声，俯视还跪在地上的张钰说道：“排演？呵呵，净学些不入流的玩意，能成什么事，也就苦了孟少爷脾气好，顺着你瞎胡闹，你瞧瞧你，几日没去坊里了？不若店铺也别做了吧，一心一意唱你的戏，捧你的角儿，等把我气死了你也就顺心了！”

孟凫听不下去正要站出来与他争辩，张钰恐又说错话，在身后挤眉弄眼使眼色。孟凫半张的嘴只得闭上，心中愈发不安，手紧紧捏住袖口，食指不自觉地抠着拇指一侧。

好在张老爷说归说，究竟没再如从前般动手，只絮絮叨叨讲了些大道理，叫孟凫多多担待不要与他一般见识，又说了些铺子里的事。问起来账目收支明细，张钰回答的也头头是道，事无巨细。张老爷脸色渐渐缓和，眼神中竟透出些许光。一看张钰还跪在地上，便道：“不成器的东西，你还趴地上做什么？”

张钰诚惶诚恐站起，低头不敢看张老爷。孟凫从刚才就一步一步偷偷往张钰身边渡，此时恰到张钰一侧，便不安地伸手从袖子里扯住张钰食指，张钰心中一喜，偷偷回握住冰冰凉的手。

孟凫深吸一口气道：“老爷，你看我们这新婚头日就说钱的事……”

“好好好，怪我思虑不周耽搁了你二人，孽障，你且听着，这是孟少爷疼你，你得明白，别蹬鼻子上脸，给个好脸不知道自己是干啥的。”

张老爷看在眼里，觉察二人是真心相待，也不枉他大清早跑来探查。于是又闲扯几句便要归家。说起来今日尚需给公婆奉茶，车马早已备下，孟凫意思张老爷先行，他们随后便到，谁料张老爷自顾自端起桌上半杯残茶一饮而尽，抹抹嘴道：“前着行了过礼，已是一家人，不必再麻烦。”，推让半晌，张老爷执意如此孟凫也只好作罢，心中更拿不准张老爷此番来的缘由。

临行张老爷才回头对张钰道：“如今你也安定了，我算……有了个交代，你莫要忘了本。你合该给她敬碗茶的。”

张钰点头称是。

二人目送车马走远后，孟凫一边扣手一边琢磨该怎么跟张钰开口，不料下一刻手就被拎起来了，“不爽快拿我出气就是了，你看看你这皮都起来一块，多疼啊，来，我给你吹吹。”

孟凫抬头，对上一双笑的灿烂且深情的眼睛，不由也跟着笑起来。张钰捧着孟凫的手仔仔细细瞧了一边，见白印子逐渐变红发紫，心疼的不得了。孟凫被逗笑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张钰摇摇头，轻含住破皮的地方。

孟凫叹口气抽出手笑道：“我们……去山上看看咱娘吧。”

张钰没听清，抬脸瞅他，孟凫便又说了一边。张钰大惊后又是欣慰又是激动，千百种思绪涌在心头。捏着孟凫的手晃了晃，撒娇似的说：“好，我们去看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