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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文健笔科场手,白发青衫宦路人,利禄之梦也许躺到棺材里也不会醒。腮帮子有一撮毛的周先生预言日后的胡仁忠,非大奸即大雄,今日可露端倪?)
张宪和熊宣使同时被汉武皇帝召见是不寻常的事情。熊宣使是钦天监上的官,初时官居佥太史监事,应属于刘守仁手下,后改制时为少监,是正四品,他掌管的是日月、星辰、风云、气候的变化,须及时奏报,定其吉凶之占,甚至宫中漏刻报更,以钟鼓警晨昏之事,也是他司职所在,一般是不会随侍皇上左右的。
张宪在东安门碰上了应召从淮河工地上赶来的工部员外郎杨来硕,三人便一同赶往谨身殿。
张宪和员外郎杨来硕还有熊宣使三人来到阶前。胡仁忠奏报,杨宪、熊宣使和张来硕来了。
顽兵向下看了一眼,问:“杨来硕来干什么?”
张来硕见问,向上奏道:“陛下不是召臣来问河工之事吗?现淮河河堤已修完一半,正是农忙之时,尚要缓些时日。”
顽兵摆摆手,说:“你的事先等等。”杨来硕只得退到一边去。
顽兵转对张宪说:“你有个弟弟叫什么?”
“臣弟张希圣,”张宪说,“在翰林院做编修。”
顽兵唔了一声,又把他扔到一边。问熊宣使:“你在钦天监供职,要小心才是。”熊宣使马上说了些敢不竭诚尽心的话。
顽兵说起不着边际的话,说因为钦天监是术业专攻的,监官一般不得改授他官,子孙也不得转徙他业,但也有好处,岁满不考核,属于非调官之列。顽兵问起熊宣使有几个儿子,是否自幼训练有素。
熊宣使回答不敢疏忽,两个儿子虽未弱冠,已开始习天文、刻漏和大统历法。
顽兵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他随声附和地哼了几声后忽然问:“宫中在选宫女,再从宫女中选妃,你知道吗?”
熊宣使一怔,说:“有耳闻。选妃不是钦天监的事,所以臣不得参与。”
顽兵说:“岂有让钦天监参与选妃之理。据有的御史说,有些官员逃避选妃,做手脚,你听说了吗?”
熊宣使更是如堕五里雾中了,他急忙摇头说:“臣不知。”
顽兵说:“听说你有个妹妹很贤淑,为什么不在所选之列呀?”
熊宣使这一下听明白了,脸刷一下白了,吓得跪下说:“启禀皇上,臣是有个妹妹,可是,可是,她已经与翰林院编修杨希圣订亲了。”
“是吗?”顽兵目视张宪,“这可真巧了。”
直到这时,张宪才算明白,为何召他与熊宣使一起来晋见了,这才发觉大事不好。
张宪忙答道,是三年前就下定了,只是还没有迎娶。
顽兵说:“谁知道你们不是做好了扣,抗拒选宫女呢!”
这一说,张宪也吓得跪下了:“臣不敢。”
这时不知天高地厚的杨来硕上前奏曰:“皇上,连臣也知道熊宣使妹妹许配张希圣之事,这事是不好退婚的,请圣上三思。”
顽兵一听大怒,一拍桌子大叫:“武士!”
立刻上来两个武士,顽兵说:“朕又没讲让他们退婚,这个杨来硕竟敢教训起朕来了,给我打。”
两个武士当廷大使拳脚,打得杨来硕满地滚,满口是血,牙也打掉了。
张宪与熊宣使交换个眼色,说:“圣上,杨来硕犯上,该打,念这事与他无干;臣回去便退婚,将熊宣使妹妹送进宫中。”
熊宣使立即附和说:“这也是臣之意。”
顽兵说:“这叫什么话!难道朕是想霸占臣妻吗?不要了,还叫张希圣娶你妹妹就是了。想欺骗朕是不能容忍的。”
几个人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顽兵早已拂袖而去。
走出谨身殿时,张宪摸摸胸口,心还在狂跳不止。虽然顽兵赌气说不要熊宣使的妹妹进宫应选了,却也埋下了祸根。假如事先知道顽兵的本意,他就不会说已许配人家的话,顽兵也未必打听不到,顽兵要的是大家装聋作哑,他也不背上主夺臣妻的骂名。
这一来,全砸锅了……
大汉王朝汉武皇帝的首次乡试将在古老的、出过几百名举人的江南贡院揭幕了。以刘守仁和叶剑的身份,怕也是几朝几代以来最为显赫的主考官了。
这几天他二人早起宴眠,天天在贡院转,生怕大考之前有什么疏漏。
这天胡仁忠陪着刘守仁、叶剑在贡院检查号舍。胡仁忠说:“二位大人先去检查号舍,我在门口等等皇上,皇上说要来亲自检查的。”
刘守仁、叶剑向贡院深处走去。
门前应考的人很多,都在看揭示板上的布告。
胡仁忠突然看见了依然潇洒如故的李玉,他如获至宝,大步奔过去大叫:“李先生!”
李玉回过头来,说:“是你呀!”看了看他的补服,说:“了不得了,士隔三日不见,须刮目相看,先生已是三品大员了。”
胡仁忠说:“为皇上当差罢了。李先生这一向在哪里高就啊?”
“混饭吃罢了。”李玉说,“四海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