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素衣的站在那,低眉顺眼,身边来来往往的佣人毫不忌讳的指着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
“ 吆!这不是沈大人的大少爷嘛!害死自己家还不够,来妄想咱白家!”
“也不看看他现在的落魄样,他倒想高攀!”
“沈大人被杀,就这长子十二幸免了,全家除了他上上下下一百多口,全死了...”
他抬起头,正午炙热的阳光晃得他头晕眼花,嘴唇灰白,他晃了下身影形但还是站稳了立在那,布满了汗珠的小脸不卑不亢的看向居镜堂的威严将军,白家现在的当家人。
白将军手里紧握着一枚碧透水亮的玉佩,玉佩上刻了个“婉”字,他没有站在阳光下,却似烈阳当头的浑身冷汗,面色惨白,就在他手边有一杯香茶,他却连动也没动。
就在他实在是熬不住正欲转身离去时,却听见一道威严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道,灼热的阳光下竟有些听不真切:“既是婉儿的儿子那便是我的儿子...李荣,你带他去墨儿的院子里,认了哥哥吧。”
一直沉默着的白将军开了口,穿着大总管服饰的李荣遮着鼻子走出来,他低着头端端正正的跪下扣了响头恭恭敬敬的说:“儿子给父亲请安。”完全不顾周围人的叽笑声,他“父亲”将玉佩死死握在手心里,声音平淡的似收养了只小猫小狗一般:“既非亲子,那姓氏也不必改了,还是原名原姓。”
“是。”他目光望向白将军紧握着的手,不知是阳。炙热还是风迷了眼,他眼睛红的可怕。
管家带他走进那春意盎然的后院,只见一片落英缤纷的花林间,一白衣的少年在一株盛大的桃树下饮酒,落花如雨,春风花海,他眉眼温润,欣身长立宛如玉树芝兰,回眸一笑,便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管家李荣向前几步恭敬的唤了声“大少爷”,弯腰与少年附耳几句,少年把玩着酒杯,听完点了点头,李荣呼了口气退下,走过他身边时,他无比清晰的听到李荣不屑的说:“丧家之犬。”
他一动不动,神色如常。
白衣少年依旧倚着树缓缓饮尽了杯中酒,又伸手倒了一杯,那双手纤长细腻,白如凝脂,是只弄过长笛,浸过美酒的手,而他一路奔波跋涉,细嫩的手长成了层层厚茧。
白衣少年看着他,他也看着白衣少年,他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那少年生得一双极华贵的丹凤眼,如含了凤泪那般温润,风华绝代。
“噗!”白衣少年突然笑了,那双眼里的水这也慢慢淌开化为温柔似蜜的涟漪,他问:“好看吗?”
他眨了眨眼,又下意识的点点头。
一直沉默着的白将军开了口
“哈哈哈!”少年开口大笑,走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问:“我叫白水墨,你叫什么名字?”
“沈如春”
“沈如春?”白水墨咀嚼这三个字,缓缓展露出一个如水上白莲徐徐盛开的笑容:“如春,一生如春,好名字。”
他的笑如莲,绽开那刹,冷香四溢。
沈如春素衣站在他面前,背挺如细竹,自沈府流放出的那一刻,无论他下跪过多少次,低过多少头,他的背一直是挺直的,像一根沉默却又固执的竹。
白水墨伸出手捏了捏他冰冷的脸,将酒杯递到他面前:“喝吧,喝完了醉了,就全忘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哥哥。”
沈如春颤抖着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火辣的下肚,一路的委屈与疲惫似泥沼下不依不饶的触手撵上来,悲伤的塌陷,那一刻花吐星屑,雷霆的紫电裂开混沌的土地,他再也控制不住冰冷淡漠的躯壳,倒在白水墨温暖的怀里,放肆痛快的嚎啕大哭。
那一年沈如春十四岁,他闻到了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