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作坊是十二点营业,但因为也承接蛋糕订单的关系,早上九点就要开始上班,中间休息一小时,上到下午六点。也有另外一个工作时间,从下午一点到晚上九点,中途无休,薪酬一致。当时在电话里,对方没有急着和程锦明确认时间,而是让他先来看看,再做决定。于是,第二天一早,程锦明就被谢之羲从被窝里拖出来了。
真的是拖的。
谢之羲睡眠极浅,一点动静都能把他吵醒,因此不管前夜多晚睡,第二天都能打着哈欠起早。程锦明就不一样了,趴课桌上都能睡死,沾着枕头就绝对不可能起来,谢之羲叫他一遍,软乎乎地应了,刷牙洗脸回来,发现还抱着枕头在睡。谢之羲于是把被子掀走,看着他猫似的蜷起来,继续埋着枕头睡。直到把枕头抽走,他才终于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了。
“你手上抱着被子干嘛?”
谢之羲:“......”
他把被子和枕头全砸他头上,“起来!”
程锦明好险没被砸回床上,否则又要睡回去了。
洗漱完,程锦明看见桌上还摆着面包煎蛋和牛奶,感觉很新鲜。“你做的?”
谢之羲:“嗯。”
程锦明把鸡蛋从面包上拨下来,道:“一看就知道,鸡蛋没放油吧?煎黑了,不能吃。”
谢之羲:“......哦。”
程锦明看着他,笑起来,“不过面包和牛奶热的都不错,都熟了。”
谢之羲郁闷地看着他。程锦明道:“是真的不错——下次还是我来做吧。”
谢之羲兴趣缺缺:“你起不来的,算了吧,我们明天下去吃肠粉。”
程锦明啃着比石头还要硬的面包,不知怎的十分想笑。
吃过这顿泥石流早点,谢之羲没带他去停车场,而是和他一起去地铁站,给他办了张地铁卡。
“这儿市中心,早晚都堵,地铁虽然挤了点......但也比车快多了。”谢之羲道,“你是从这里坐到那里,两个站,很快的。晚上回来反着坐就行。”
出了地铁,又七弯八拐绕了半天,“走了很多重复的路”——程锦明语,才来到一个居民小区,里边都是高层公寓。这蛋糕坊就在公寓楼中。坐电梯上了二十层,一进门,扑面而来一股奶油甜香。房间空间不大,安排得很舒适,左边的木架上排列过去一串的泥塑,油画和干花,挂包的挂钩吊着透明玻璃罐子养的绿萝,左边那面墙没有任何别的装饰,只画了一整面墙的《星空》。屋内几乎没有家具,正中间一张长桌占了绝大部分面积,上面摆满各种模具和食材。旁边是一列烤箱和冰箱,还有放置蛋糕体的铁架。几个女孩子围坐在长桌边吃东西,看到谢之羲,打了招呼:“来啦?要吃肠粉吗?”
谢之羲:“......不了。”
来的时候,路上下了雨,谢之羲对此地很熟,径自引着程锦明穿过大厅,来到阳台,“雨伞放这里。”
阳台上摆满盆栽,满到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一派郁郁葱葱的光景。谢之羲取过一边的喷壶,顺手给绿植浇起水。程锦明道:“你还懂浇花?”
谢之羲道:“不懂,看见就浇一下,反正里面那几位也不懂。”
程锦明:“......”
雨停,凉风却未止,带着水汽的风拂过他们衣袖,清爽怡人。
“这儿环境不错吧。”
“恩。”程锦明点点头,眼神瞥向房间里铺满整面墙的画,“你画的?”
“看出来啦?”谢之羲说,“帮她们画完这玩意,她们说我过来吃蛋糕不用钱。”
“亏了亏了。”程锦明道,“你又不吃甜的。”
“所以我带你来了,吃回本。”谢之羲看着他的刘海又被风吹得翘起一小簇,忍不住伸手将它抚平,没有意外地又翘了起来。“里面还有一间小房间,教那种零基础的人画画的,我以前的老师在那儿,你在这待着还是和我进去看看?”
外面空气很新鲜,程锦明摇摇头,“你自己去吧。”
阳台门是全透明的落地门,看得到里间的门敞开着,一个姑娘在里面半生不熟地照着一张小卡片画着一副画,谢之羲吊儿郎当站旁边,指指点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姑娘一下子撂笔了,谢之羲被里边的老师直接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无辜的表情。
程锦明看他那样儿就想笑,等谢之羲过来问他,“你刚在里面说了什么?”
谢之羲:“就说了句千古名言,红配绿,赛狗屁,黄配紫,不如屎。”
“你这嘴也是欠的,”程锦明哭笑不得,“自己也没少用,还寒碜人家姑娘。”
谢之羲:“关键我画的好看啊,她画的就实在是不如屎。”
大概也是怕被扔出去,他这句话咬着程锦明耳朵说的,湿热气流直接扑向程锦明的脸。
程锦明镇定自若地把他推开,“你再多说两句,迟早被收拾。”
谢之羲笑着说:“我这不是等着么。”
房间里几位小姐姐终于吃完肠粉,管事的叫安姐,出来和程锦明说了大概的流程。一般是早上做客人的订单,下午教人做蛋糕,如果上早班,做客人订单会忙一些,但对技术含量要求没那么高,因为有不会的可以学。下午教人做蛋糕,中途很多流程都不用亲自操作,相对轻松一些,对技术的要求也更高。程锦明做过面包,对蛋糕甜点一类却没什么经验,便商定了上白班,第一个星期先跟着学,打打下手,学会了再来教。
谢之羲在旁边没什么事儿,等他们商量完了才道:“我今天讨债来了。”
安姐道:“行啊,今早正好没什么订单,顺便教小明,你别捣乱。”
谢之羲:“我是那种人么?”
他俩于是洗干净手,一人被发了一条一次性围裙。
“帮我打个结。”谢之羲转过身,松松垮垮的围裙衬着窄直的腰线。程锦明本想给他随便打了个结,偏偏谢之羲背着他,不放心地提了一堆要求:“不要太松的,也不要太死的,最好漂亮一点的,取下来也要方便......”
程锦明听得不耐烦,“我给你打个死于话多结。”
安姐让另一位同样是兼职的女孩儿来教,长得挺可爱,名字叫小白,也是高中生,但手艺比很多前辈都好,一来就可以带人。她递给他们一张单子,上面列了林林总总十多种甜食。问他们要做什么。程锦明随手指了指,“忌廉蛋糕吧。”
“会挑。”小白道,“我们这儿的招牌。”
他们面前摆了个电子秤,小白一步一步教他们称面粉,称蛋清,称糖称牛奶。准确来说,是教程锦明,每一样东西的克数都给他讲明白,根据人数分量有怎样的增减,谢之羲在边上袖手旁观,时不时偷吃一块用来装饰的草莓。称糖的时候,谢之羲本来漫不经心地看着,眼睁睁看见那砂糖成堆地往里舀,目瞪口呆:“不会齁死人吗?”
小白道:“这个量,还是健康低糖版呢。”
谢之羲看着那只碗的眼神,仿佛里面盛的不是蛋黄液,而是一盆史莱姆。
称完了材料,开始搅拌蛋黄和糖,程锦明学着小白的样子,慢悠悠划着圈,谢之羲在一边看得心生无聊,于是自告奋勇打蛋清。他大概是没在这犯下过什么前科,小白很放心地把打发器递给他,结果刚叮嘱完档位,就看到他迫不及待地给打发器开了三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