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临县的小村子风雨依旧。
这个世间少了谁也不会不转,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有用的不只是一花一树木,更是天地万物。世间为人处世少不了缘一字,正如同刘朝暮当年被刘娘捡回来一样,正如同刘朝暮遇见沈思故一样,正如同刘朝暮救了狐狸一命一样。
世人皆道随缘随缘,随的是命定的缘分。而刘朝暮不信缘分,但他信命。命运让他横着走之前要他跪着生,他便跪着生;要他受尽苦难的时候,他便受尽众人白眼,唾沫,拳打脚踢。这些都无所谓,他想。
他既然回来了,那谁都别想走。
“嘿——听说没,那寡妇的儿子出息了,前儿个刚回来。”
“怎么个出息法子?”
“说是考上增生了。”
“这增生又是个什么?”
“你这个没文化的,这增生就是秀才!这秀才啊,又分三等,这增生可是第二等嘞!你说长脸不!”
“嘿!这寡妇能在我们面前吹死去。”
“那可不是……”
世间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但赵明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妥实惊了又惊。他实在是想不到这刘朝暮有这么大本事,三年前被他爹娘逮着回家,整整三年没有见过刘朝暮了。这么听人一提,还蛮是挂念的,甩了菜篮子就往刘朝暮家跑。
说来惭愧,他赵明之离刘朝暮就隔了两堵墙,竟还要听这样一个墙角,才知晓刘朝暮回了来,他二话不说把菜篮子一甩,往刘朝暮家冲了去。
赵明之冲的起劲,压根就不看路。这回好,直接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这赵明之还未看清楚,那人却慌慌张张往前跑去了。
赵明之好不容易站稳一回头,拍了拍衣裳,赏了那人背影一白眼,嘴里念叨道:“我呸。什么人呀这是,撞了人还不道歉。”
赵明之可没空理会他是个什么人,又拨开人流继续往前走。
真真切切见到刘朝暮的时候,他爬上了刘家的墙,小时候他和刘朝暮经常爬,爬的半分都不见生疏。
他差点没大声喊刘朝暮一声,便愣在了墙头。
不过三年未见,刘朝暮已是大人模样,以前因营养不良长得矮小不堪,如今却是比刘娘都要高出一个头,他手上抱着一只通红的狐狸,手不停的在给它顺毛。刘娘像是刚与他吵过一架,手上还是当年那根烧火棍子,却再无昔日风光,苍老了半生。
刘朝暮一个眼神都没给刘娘,仿佛眼前的人是什么垃圾,沾眼半分都不行。
隔得太远,但赵明之却听到了刘朝暮轻笑了两声,笑得赵明之心头一紧。
“你还想打我?还拿得动吗?”刘朝暮摸着狐狸的后颈,它舒服得伸了个懒腰。
“你就这么对待自己的娘!?”刘娘把棍子一扔,气急败坏道,“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老实说,刘朝暮还真不怕这个,他以前甚至非常期待上天收了他这种受尽屈辱的命。但是现在还真的有些不同,他这次来这本意就是要羞辱刘娘。若是羞辱不了他,他确实是一只脚都不想再踏进来了。他本来是不恨她的,谁知道她在外边居然敢说是他刘朝暮的娘?!
他不需要“娘”这种东西。
刘朝暮眯了眯眼睛,“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吧,以前我没考上秀才,你是怎么骂我的?死畜生?现在怎么就开始自称娘了呢。”
刘朝暮往前走了几步,硬生生的气势压着刘娘,她饱经风霜的脸再也看不出动人来,可恶的想让刘朝暮作呕。
刘娘被压得退了几步,那当年的小孩早已高大,刘娘这才觉得惶恐了一些。
“我好歹在腊月寒冬把你抱回来!供你上学,养着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刘娘耍泼道,喊得颇有让众人都知道的气势。
刘朝暮压根不怕,暗暗作笑。
赵明之只觉得看得毛骨悚然,他从未见过刘朝暮这个样子。
“不然呢?对你,需要感恩戴德吗?”刘朝暮道。
刘娘气的双眼撑红,手指着刘朝暮,喘了好一会,这才说到:“你不对我感恩戴德也行……银子?把欠我的银子全还给我!”
刘朝暮更是正有此意,他甩了两个铜币在地上,嘴里振振有词:“当初我就欠你这上学的钱了吧。穿的是我捡别人家不要的,吃的也是我去偷人家的。到头来还得上下伺候你吃饭。你觉得我欠了你什么?”
那样子,活像当年刘娘打发沈思故一样。
刘娘差点没背过气去:“我……我我当年给你去读书的钱!还还还……”
刘朝暮直接打断了他,侧身就要往外边走:“当年的钱我未动半分,一夜之间让人偷了个干净,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就是个无赖了,你休想再从我这坑下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