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煎熬了几个时辰，她披起外袍，翻身而起，信步走至窗前。

今夜无星无月，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如一碗浓墨打翻，倾洒于天地之间。

谢庭芳低下头来，将方才弄乱的鹤翎一一理顺。鹤翎长而直，翎羽洁莹如雪，羽端晕上一缕墨色，像极了一柄孤高而冷峭的剑。

然而拨开孤直的飞羽，便能发觉，在翎根之处，铺满了一层柔软细嫩的绒毛。

就好像那个人，冷峻清高的模样下，偏偏生了一颗柔软而无暇的赤子心肠，逗一逗便红了脸，骗一骗就当了真。

教她如何不动心？

她将翎羽捧在手上，轻轻印上一个虔诚的吻，面上柔情万千，是掩不住的温柔与缱绻。

“阿辞啊阿辞。”她在心中悄悄唤道。

凉风送爽，一片凋残的桃花慢悠悠地飘到她眼前。她伸手将花接住，这才恍然惊觉，原来混混沌沌之中，已至春暮。

吾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不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谢庭芳眼神渐渐迷乱起来，思及前生错过的光阴，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渴望。

她想到五岁的阿辞攀上高枝，历经艰险，只为捡得一条自己丢下的红绸。

她想到十岁的阿辞站在宗门大典之上，浑身是伤，遥遥望向她的一眼。

她想到十二岁的阿辞坐在论道台下，抬头见漫天血雨，自此心魔缠身，朝不得安，夜不得眠。

她……她不敢再想了。

心头便如一阵春风化雨，那渴望便开始抽枝发芽，方长出嫩绿的叶，又开出芬芳的花——她想见见阿辞。

谢庭芳推开门扉，凉风灌满她的衣袖，翎羽飞扬，软软的毛轻拂在她的面上，教她一阵酥麻。

春将暮，花渐无，春催得落花无数。

她踏着层叠的花瓣，抚过光秃的枝桠，指尖残留着的，是一抹将逝未逝的春光。

她明明走过一树凋零的花，却好像见着碧水春阳，面上含情，嘴角噙笑——她要去见她的姑娘。

这时，一声惊雷乍起，几滴凉凉的雨落下来。

她本想折回屋去取一把伞，却突然停住脚步——如果就这样赶去，阿辞会不会怜她一身风雨，便不再赶她走了。

是了，阿辞刚刚说过不许她去榕城的话，还没过两三个钟头，她这么贸贸然飞过去的话，阿辞见了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