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虚辞听后，拿着花枝比划起来，面上也露出思索之色。

谢庭芳倚着树干，见她剑如长虹，大开大合，却怎么也舞不出梦中那潇洒肆意的剑招。“你的剑道倒有几分像玉京秋，”她想了想自己此时的身份，轻咳两声，补充道：“玉前辈，她是你师父罢？”

步虚辞收剑，转身望向她，“家师与我的剑道，你能看出来？”

“大抵也是能瞧出一两分的，一往无前，九死无悔……你们的剑道，是一个执字吧。”

“执？”步虚辞抛下花枝，轻轻摩挲着流萤，低声道：“少主果然好眼色。”

“过奖。”此时天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凉风袭来，谢庭芳不由打了个哆嗦。步虚辞挡在她身前，淡淡道：“起风了，进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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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靠近的时候，谢庭芳耸了耸鼻子，忽而好似闻到了一股清浅的冷梅香味，清香淡雅，十分好闻，她深吸一口气，竟又在冷梅香中嗅到一缕极淡极淡的血腥味。

走进房内，步虚辞熟稔地拿出火折将桌上灯火点亮。

“你身子还没好，睡吧。”

谢庭芳蹙起眉，有些无奈地坐在床头。她素来厌恶睡眠，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一旦闭上眼睛，那些梦魇便如约而至，像跗骨之疽挥之不去，无法逃脱。她无惧生死，无畏伤痛，却怕了那一场又一场的无端梦境，梦中好似见得了琼花凋谢，美玉成砂，心中涌起无尽的惋惜与痛楚，甚至梦醒后，也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步虚辞却好似一下窥见了她隐秘的心事，声音放柔了几分，“害怕做噩梦吗？”

“呃……”谢庭芳一下子梗住了，“没、没有的事啦啊哈哈。”她尬笑两声，却发现步虚辞仍是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觉得有些心虚。

“如果不是的话，为何你睡着时总是冷汗涟涟，一声声喊着‘师妹’‘师妹’呢？”

谢庭芳心头一滞，勉强勾起唇，强颜欢笑道：“好你个阿辞，居然每晚都来偷偷看我。”

步虚辞却对这样的玩笑不为所动，只继续说：“可据我所知，揽月城少主李云生，并没有一个师妹吧。”

“阿辞啊……梦话，怎能当真呢？”

步虚辞掌着灯火，慢慢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李云生没有师妹，可昔日的四象门主谢庭芳，却有一个捧在手心，如珍似宝的小师妹。”

谢庭芳的面色冷了下来，也收起了那副假做的嬉笑之态，问：“这件事你如何得知？”

“是流萤告诉我的。”`

谢庭芳嗤笑一声，“流萤本是我为阿宁所铸，它本应留在阿宁手中。”

步虚辞叹了口气，“这是它自己的选择。”

“是了，绝世的剑，自然要赠与绝世的剑修，阿宁她不是。”她轻抚着流萤剑鞘，感受到剑身在轻轻颤栗，便对流萤道：“我不怪你，这既是你的抉择，想必她是配得上你的。”

“前辈谬赞。”

谢庭芳站起身来，本来想与面前人平视，可站起来后才发现这具身体实在是太矮了，还是得仰视着这人，预想中的气势也全没了。她长叹一声，问道：“那么，知道我的身份后，你意欲何为呢？”

“我不会告知他人。”

“我不信你……”她见得步虚辞面色微微一变，心头忽而涌起一股说不明的窃喜，活了这些年头，她此时才发现自己原来如此恶劣，“可是我信流萤。流萤选择的主人，自然不会言而无信。”

步虚辞微微垂下眸子，长而直的睫毛抖动，在眼下留下了一大片阴影。

她在灯下静默着，无声无言，像一垒沉默的巨石，一颗挺拔的老松，可谢庭芳偏偏在这样的静谧中，品出了一两分似曾相识的温柔来。于是她轻笑，问：“你们剑修是不是都这样？”

“怎样？”

她摇摇头，“我说不出来，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想了想，看着流萤说道：“就像剑一样，面向朋友，会戴上一层厚厚的剑鞘，而若面对敌人，”她将流萤抽出，盯着它锋利的剑刃，道：“就是锋芒毕露。故而，我想做你的朋友，不想做你的敌人。”

步虚辞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将流萤缓缓推回鞘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道：“我永远也不会对你刀剑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