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这样过了几天,谢庭芳的伤已好了七八成。
步虚辞除了每日给她送药或者练剑的时候会现现身,其他时候连人影都看不见。谢庭芳也落得清闲,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修炼起了苍龙之息。
许是前世已经炉火纯青,这辈子修炼起来也轻车就熟,这短短几日,她的元神里便凝聚出了一条小小的青龙。只是青龙细小如筷,又闭着眼睛,一副病踏踏的样子。
谢庭芳倒是没怎么失望,前世她用尽各种方法也没能让这条龙睁眼。反正它不醒也没关系,不过是借用它的龙息镇压黄泉图的魔气而已。
只不过,作为一名四象弟子,却不能唤醒自己的青龙,难免会有些失落。
“唉,”谢庭芳用神识抚着龙头上小小肉肉的角,轻轻地叹了口气。四象门修炼的是四象之力,入门第一件事便是要用神识凝出自己的神兽,而后随同它一起修炼。神兽便是四象弟子至亲的伙伴。只有她的这条龙……
忽感有些异样,她神识归体,再一睁眼,就见风九色立在床头,直直地看着自己。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目下仍有青黑,看起来极为憔悴。
“师父,你怎么来了?”
风九色却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让谢庭芳有些忐忑。
“师父,你怎么了?”
“李云生。”风九色慢慢地念着这个名字,她的神情太过端肃,语气又过于慎重,与其说是念,倒不如更像是在一笔一划刻着这三个字。
谢庭芳心思百转,一时怕她已猜到换魂之事,又疑她是因自己自作主张而恼,百转千回的心思缠到嘴上,只化作了一句短短的“抱歉”。
风九色别过了头,袖下隐隐露出的皓腕却在微微颤抖。
“少主,你刚跟我说过,生命可贵,定会珍重,一转眼就这样去冒险……”她停顿了下来,唇角轻颤,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庭芳这一瞬突然想坦白自己的身份,想直接告诉这人李云生死了,活着的是她谢庭芳。拿着别人的皮囊去担这份深情,她总觉得不安。
可风九色很快就恢复了过来,柔声道:“少主无事便好,也是我不好,怎么能留少主一个人呢?”
“这并非你的错,是我自作主张……”话未说完,风九色忽而将食指轻轻放在了她的唇上,“云生,你是揽月城的少主。”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谢庭芳,眼神温柔而坚定,“你是永远不会有错的。”
谢庭芳垂下了眸,这话她自然再懂不过,站得越高,跌得越惨,身居高位之人是不能有错的,一旦犯错,有时付出的可能便是生命的代价,譬如她的前生。
“对了,”风九色松开手,打量了下四周,问道:“小辞没在这儿吗?”
谢庭芳摇了摇头,“她总是神出鬼没的。”
“神出鬼没,这话说得……”风九色莞尔一笑,走至窗前,微微探过身去,从窗外折下一只桃花,“真是鲜妍的花儿呀。”她拈花轻笑,转眼却将桃花捻成粉末,淡红的汁水顺着她纤纤玉指淌下,好似染了一手的鲜血,“只可惜,越是明媚,越是脆弱。”
谢庭芳目光胶着在那跌落入尘泥的残花中,半晌,才缓缓道:“可我便是喜欢她明媚鲜妍,脆弱又怎样?大不了我护她……”话未说完,她便痛楚地皱起眉头,嘴唇死死抿着……
前生的教训还不够吗?护不了,她谁都护不了。
风九色却不明白她这般千回百转的心思,只笑着揩去了手中的汁液,“少主,你且在这多待一会,也跟着小辞学一学剑术。你们年龄相仿,若是能交好是最佳了。“
“师父,你跟阿辞很熟吗?”
风九色微微眯了眼,面上的笑意淡了些,“论道会上见过几次,不过若说初见,还是十年前青羽山上。”
“青羽山?”那不是四象门的后山吗?谢庭芳心中讶然,便问:“可她不是两仪门的弟子吗?怎会在青羽山上?”
“若说详情,我也不甚明了。”风九色支着下巴,思忖道:“那时她不过是四象门里一个打杂的外门弟子,生的很是瘦弱,修为也不高,不过毅力却是远超常人。我料想此女定然不凡,却未曾猜到再次相见她已成为两仪门高徒,剑术高超,堪堪有斗烟尘昔日的风采。”
“她们二人的剑道,终是不同的。”若是斗烟尘给她的感觉是大道无情,如雪似冰,那步虚辞便是冰天雪地里长出的那簇腊梅,凌寒傲雪,却又生机勃勃。
“少主怎能笃定斗烟尘年少时和现在是一般模样呢?”
谢庭芳仰头看向她,“师父难道与她相交吗?”
风九色转过身去,身形隐没在窗沿阴影之中,“我与她不曾相识,不过从市坊中听到些许流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