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谢庭芳第一次见李北辰是在洗心池外。

那时她不知道犯了什么大错，被罚在洗心池受刑五十年。

那个鬼地方，一般修士至多待个两三年，五年已是极限，再久一点的非死即疯。可是她却足足受刑了五十年。

谢庭芳已记不大清洗心池她受过多少刑罚――烟熏火烤油煎电打，或是抽筋剥皮削骨剜心，她也记不得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自己不死。反正五十年后，她一身是伤的从洗心池爬了出来，身上一半是白骨，一半是脓肿，宛若厉鬼罗刹。

也是在那时，她遇到了李北辰。

因为双腿已成白骨，她无法站立，只得仰着脑袋看着那个一脸骄傲的女人，也因着眼睛被烟熏太久成了个半瞎，她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见一个大约的人形，只觉得这人眼熟，却丝毫想不起哪儿见过。

“还没死？”女人虽然这样说着，面上却无丝毫讶异之色，好像早已料到如此。

“你是谁？”

“你忘了我？”女人皱眉，忽而又想到什么般，勾起了唇，说：“我叫李北辰，是你生死相交的挚友。”

她莫名感觉女人说的话是对的，于是也没再说什么，只当了她是自己生死之交的挚友。

而后李北辰将她带回了四象门，师门见她皆是不可置信，他们都未曾想过她有生还的希望，又说她实在是运气好，她也觉得不错――洗心池五十年，没死没疯，不过前尘尽忘，成了半个瞎子，确实是十分幸运。

浮屠宫里，李北辰的目光转到谢庭芳身上，面露不愉，“你来作什么？”

风九色忙解围道：“我与少主在城头观景之时，正好看到有人拿着流萤来求见城主，说是有十分紧要之事。”

“流萤？”李北辰定定地看着那把剑，愣了半晌，“什么事？”

楼卿便上前将事情大致说了出来――她是沂水派的大弟子，前两日带领几位师弟师妹去十万大山采灵玉。未曾想十万大山发生了异动，尸傀妖魔横行，几位同门皆在不知不觉中遇害，而她侥幸为步虚辞所救。

楼卿谈及同门惨死时，眼眶不由发红，她顿了顿，又道：“步前辈让我给城主传话，说是‘黄泉图开了’。”

李北辰猛地站了起来，“黄泉图？你没有听错！”

楼卿摇头，“正是黄泉图。”

“不应当啊，”风九色扣住下巴，思忖道：“谢庭芳不是毁掉了黄泉图吗？而且，本命法宝与修士命魂相依，如果她死了，黄泉图没有再开的时候……除非她没有死。”

“不可能！”李北辰一手撑住玉台，“我亲眼看着她死的，她毁了生死书！怎么可能活！”突然，她顿了顿，好似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是了，她在洗心池待了五十年都还活着，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便死了呢？谢庭芳呐……”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手下的白玉台顿时化作烟尘。

谢庭芳看着她的笑，突然感觉毛骨悚然，背后冷气森森。她突然意识到，李北辰应是恨极了自己。

“我要去一趟十万大山。”李北辰快步走了下来，没走多远却停了下来，“……还是你去吧。”

风九色俯身行礼，“属下马上动身。”

“我也一起，”楼卿说道：“我担心门中安危，何况，我还可以给前辈带路。”

李北辰皱了皱眉，正想说些什么时，风九色忽然应了，“也好，那麻烦你了。”

“呵。”李北辰在旁冷笑一声。

谢庭芳也终于按捺不住，弱弱地说：“……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人多好唱戏？”

风九色看着谢庭芳投过来求助的目光，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苦笑道：“城主，让少主去历练一番也无妨，少主修为不低，只缺实战，这次说不定是一次很好的历练机会。”

李北辰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终还是妥协，“哼，随便你们。”说罢，便拂袖而去，走到半途，扔给了谢庭芳一串珠串，“好好收着。”

谢庭芳自然认出这是一件护身的法宝，忙道谢，“多谢城主。”

李北辰听后，冷哼一声，便径直离开了。

风九色摇摇头，说：“少主，你应当喊城主姑姑的。”

姑……姑……

谢庭芳抽了抽嘴角。

好在风九色也没再啰嗦什么，只问：“少主可还有东西要准备？”

谢庭芳摇头，“事态紧急，我们马上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