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这两个字, 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只要听到就会觉得温暖的两个字；在三年之前, 则是展贺对于年少时光的不甘与怀念；而现在，则完全变成噩梦一般。

她的声音再次在梦境中传来了，那小小女孩温柔的声音，变成了她沙哑着嗓子最凄惨的遗言。为什么自己那个时候没有认出她呢？明明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呢？

或许，展贺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的妹妹会是罪犯, 他从没想过。

而她，也确实不是罪犯。

“别哭了，展贺。”凌冰叹了口气说, “吴韵的父母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按年龄计算, 她应该是你的妹妹吧？”

“是的。”展贺抹去脸上的泪水，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妹妹？如果是这样，那展贺当初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妹妹。方好想到这一点，心口微微揪痛。

“医院楼顶宿舍的事情，是她临死前告诉你的吧？”凌冰说，“我想你之前肯定去过。”

“我去过, 当然去过。”展贺咬牙说道, “我在那里发现了她的日记，日记里记载着一切。”

“也因此确认了你和她的身份，你用刀, 刀上沾了她的血, 或许你也做过亲缘鉴定。”凌冰说, “你的杀人动机非常强烈，在这场谋杀里，除了被你当做工具的两个老人，其他人都是你的目标。我想，当初移情别恋，抛弃了你妹妹的，恐怕就是那个柏语吧？”

“是他。”提起这个名字，展贺的语气中仍然带着难以抑制的恨。

“柏语攀上了指挥官的女儿文源，所以你也将文源杀死了。”凌冰皱了皱眉说，“不对，这样她罪不至死，以你的性格不会这样做，肯定还有别的什么。”

“她参与了这件事。”展贺厌恶的说，“那天，是她命令吴韵将血样送往血库，她完全知情。”

“是啊，他们要完成这个计划，就需要一个替罪羊。可是这个替罪羊为何选中了她呢？”凌冰叹了口气，他看着展贺说，“我调查了出事前吴韵的行动轨迹，可以说吗？”

“我不愿你说出口，但，我必须让你们知道她是无辜的！”展贺扭头看了看地上的季鸿渊说，“我在杀他的时候犹豫了，因为我突然想到，如果他也死了，我妹妹她就永远无法洗清她的罪名。”

“那，”凌冰微微冲他弯了弯腰说，“我说了。”

凌冰扭头看向大家，他说：“在来的路上，我入侵了网络系统，查了吴韵出事之前的行动轨迹，发现她曾经报过案。她说常实新侮辱了她，而柏语是常实新的帮凶。”

当凌冰说完，大家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而后的神情却都变得哀伤起来。

“这就是为何你要杀死常实新、常杰安父子的原因，不是为了杀人灭口，同样是为了报复。”凌冰转向展贺说，“她要告常实新，如果将这件事闹大，那柏语、文源和常杰安都会受到影响。吴韵被选为替死鬼是他们一致的选择，他们全都是杀人凶手。”

“简直——过分……”颜苑低下头又抬起，她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转向展贺说，“展贺哥，我能够理解……”

“你能够理解什么？”展贺回头看着她，微微摇头说，“这三年，谁知道我是怎么过的？那天的事情对我来说是场噩梦，我什么没有早一点看出来，我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我明明察觉了的，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说？”方好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她故意的……”凌冰这样说道。

凌冰走到展贺面前，将吴韵的资料从怀里掏出来，递到展贺手中。

“这是她的资料，虽然说面由心生并不那么绝对，但我看得出，她是一个固执的人。”凌冰说，“当她看到你的时候，她或许犹豫过，但最终她对柏语等人的恨战胜了一切，甚至战胜了她的求生欲。她是故意死在你手里的，为了让你为她复仇。”

“所以你才说，展贺是被人逼迫的？”方好想起凌冰刚才的话，恍然觉得心头一阵疼痛。

这对兄妹所面对的未免太过残酷，吴韵她这又何必呢？就算没办法洗清罪名，她或许可以在展贺的帮助下暂时活下来。她为什么这样决绝呢？为了报复，为了让她恨的人死去，她甚至不惜杀死自己、伤害自己的亲人，这值得吗？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逼我。”展贺慢慢接过那份资料，他露出一丝惨笑说道，“可我没办法，我只能这样做。”

凌冰叹息着，他拍了拍展贺的肩膀说：“我知道。”

怀仓慢慢走了过来，他犹豫了一下，按住了展贺的手。

他的手指在发抖，身体也在颤抖着。他可能想要安慰面前的这个男人，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来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展贺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什么都比我强，什么都比我好。我喜欢的女人喜欢你，我想要为她报仇，却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我知道我很凄惨，可我不需要同情，尤其是你的同情。”

“不是同情。”怀仓颤声道，“展贺，我们不是哥们儿吗？我们不是亲人吗？我们寒冰小队难道不是一个整体吗？其实你没必要什么都一个人扛着的，真的，我们都会站在你的身边，无论你做过什么。”

“可这件事，总要有人承担。”展贺看了看季鸿渊说，“那个人必须是我。”